第50章 第五十章08-16_烈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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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08-16

  喻见被林宁之烦得不行。

  成绩出来之后,林宁之又开始管不住他那张嘴,一会儿嘀咕平时没听过池烈有编程的本事,一会儿嘟囔能拿第一绝对是裴殊的功劳。

  最后还添了句:“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喻见原本不想在公共场合和林宁之起冲突。但林宁之一直唠唠叨叨停不下来,喻见又不是完全绵软温吞的脾气,上次郊游能把林宁之气走,这次反驳也不在话下。

  果然,林宁之被怼得哑口无言。

  喻见说完最后一句,林宁之讷讷说不出话,随即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竟然直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喻见:“……”

  怎么就直接跑了。

  这胆量还不如岑清月呢。

  人都走了,喻见也没有继续追上去的算,准备去会议厅找池烈他们。

  她一转身,脚步直接顿住。

  池烈站在那儿,就看见几步开外的小姑娘短暂愣了下,几秒后,细白小脸瞬间沁出一层薄薄的红。

  眼角眉梢的薄怒被惊惶取代,她无措地一连眨了好几下眼:“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怪不得林宁之直接跑了!

  喻见一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后怼林宁之的那一句。

  本就泛红的脸顿时滚烫。

  火烧火燎的,一阵一阵发热。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喻见先前对上林宁之时还口齿伶俐,现在说话都磕磕绊绊,不太利索,“是他先……我就是顺着他的话,我没有……”

  说着说着,喻见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呀!”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在听,那也不用再解释了。

  池烈不说话。

  站在原地,他回味着少女方才带着几分怒火的话,缓慢的,嘴角微微上扬。

  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

  池烈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尚未出口,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与他们角逐第一名的申城选手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阿烈,是你没错吧?我是大杨!咱俩小学当过同桌的!”

  采访结束,主办方开始收拾场地。

  喻见和裴殊站在走廊里,看着不远处寒暄的两个少年。

  裴殊纳闷:“池烈认识杨益?那小孩儿不是申城过来的吗?”

  喻见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深秋时节,才开始供暖,暖气不算很热。

  走廊里温度低,喻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隐约有些烫。

  但先前羞赧茫然的情绪已经褪去不少,她微微抿唇,担心望向池烈的方向,

  少年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即使穿着秋季很有厚度的黑色卫衣,也显得比同龄人单薄瘦削许多。

  此刻他站在落地窗前,灯光从头顶照下,玻璃上映出一个泛着光晕的虚影。

  朦胧的,像是一触碰就会碎裂。

  池烈和杨益多年没见,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些话,交流过近况,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就没再继续聊下去。

  转身对上少女的视线,他没回避,也没躲开。

  平静对视片刻,朝她走过来。

  “你回去休息吧,我送她回学校。”

  这话是对裴殊说的。

  裴殊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当电灯泡的心思,笑眯眯地过招呼,就直接拐去了宿舍楼的方向。

  池烈拿过喻见手上的糖炒栗子:“走吧。”

  平城大学校区很大,礼堂位于东南角,而他们要从西门出去,几乎跨越了整个校区。

  即将入冬,日头渐短,天色黑了下来。

  林荫道上路灯散发出淡白的光。

  天气冷,呼吸间能看到白色的水汽。并肩走在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的,路过一株又一株枝叶凋敝、光秃秃的落叶乔木。

  北风从枝干间穿过。

  凛冽肃杀。

  许久之后。

  喻见盯着路面上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池烈……”

  她叫了他的名字,又顿住,不太知道要说些什么。

  喻见完全不清楚池烈的事。

  有关岑家的一切,还是少年在中秋夜自己说出来的。再往前,他对原生家庭只字未提,仿佛那是一段空白的、从来没出现在人生中的时光。

  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

  直到杨益今天拦下池烈,喻见才惊觉,不论池烈在岑家待了多少年,在此之前,他应当有一个属于他的家庭。

  至少该有一对能让他喊爸爸妈妈的父母。

  可池烈从来没有提起过。

  少女声音很轻,被北风一吹,少年的名姓被吹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池烈扬了下眉。

  “怎么。”他淡淡地笑,“心疼我啊。”

  池烈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一点笑意,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喻见抿了抿唇。

  她犹豫一会儿,把藏在薄毛衣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池烈手上还拿着糖炒栗子,寒风吹着,手背一片冰凉。

  小姑娘的手软乎乎的,很暖和,拍了两下之后,犹豫的,试探着往上勾,想要抓住他的手指。

  池烈心跳快了一瞬。

  他垂下眼,避开她的手:“放回去,外面冷。”

  他知道她想安慰他,但风实在太凛冽,她那么小那么软,被吹久了肯定受不了。

  “其实也没什么。”

  北风呜咽声中,少年语气分外平静,“就是一些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池烈出生在申城。

  作为全国经济中心,这座城市的夜晚甚至比平城还要更熠熠生辉。每天都有无数人奔涌进申城,怀揣着朝气蓬勃的野心,试图在永不熄灭的霓虹里,拥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火。

  而池家是申城的老牌家族,早就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不需要再下场拼搏厮杀,靠着家族联姻,就能稳固住池家的地位。

  池烈就是家族联姻,或者说,利益交换的产物。

  他的父母完全没有爱情,只是在长辈的安排下领证结婚,举办盛大的结婚典礼,在催促声中迅速生了个小孩,然后在外面各玩各的。

  池烈小时候没怎么见过爸爸妈妈。

  一直由保姆带着。

  直到四岁那年,池烈母亲突然染上重病,他才终于在家里见到了一年碰不上几次面的妈妈。

  很长时间没相处,母子俩的感情其实非常淡泊,即使在家养病,两个人也不太亲近。

  池烈在楼下花园里踢皮球,母亲在楼上主卧里挂吊水,偶尔她精神好,也会把他叫上来说一会儿话。

  池父依旧很少回来,只每个月吩咐秘按时结算医药费。

  日子就这么过着,半年后,池烈母亲的病情恶化,很快就撑不住了。

  临走前,池父还是没出现在病床前,她只能把池烈叫到床边,跟他说:“从前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妈妈走了,你一个人要坚强,别太听你爸爸的话。”

  那时池烈还小,尽管平常和母亲感情一般,当人真的在眼前离开,他也难过的不得了。

  根本没空、也理解不了母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葬礼结束的第一天晚上,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白天举行葬礼,晚上,池父就带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回家。丝毫不顾及妻子刚刚去世,也不在乎家里还有一个不到五岁,刚失去妈妈的孩子。

  他甚至还指着那个女人,醉醺醺地和池烈说:“来,叫声妈。”

  池烈直接没忍住。

  那一夜,是闻声赶来的保姆拼命劝着,他才松开了死死咬住池父的嘴。

  但池父风流成性,依旧每晚都带不同的女人回家。里头不乏有起了坏心思的,趁着保姆不注意,偷偷拧一把池烈的胳膊,给他递滚烫的热水。

  池烈一开始还主动告状,后来看池父根本不管,下一次,就大力扯住了女人的头发。

  久而久之,申城圈子里都知道,池家出了个脾气暴躁、性格顽劣的小霸王。

  喻见刚开始听就一直皱着眉。

  听到这里,她心都揪了起来,也不管池烈愿不愿意,重新伸出手,抓住少年。

  小姑娘这回用的力气特别大。

  仿佛生怕他会甩开她,小手紧紧握上来,分开他的手指,牢牢扣上去。

  池烈被抓得都有点儿疼:“我没事。”

  他没再让她把手放回去,指尖微动,回握住她:“至少这样没人敢欺负我。”

  池烈声名远扬之后,那些被池父带回来的女人不敢再针对他,有些还亲亲热热地贴上来,想要博得他的好感,好当下一任的池夫人。

  然后全被池烈折腾走了。

  “后来他娶了第二任妻子,那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人,也不嫌弃我调皮,把我当亲生小孩一样,教我写字念。”回忆起那段时光,池烈声线里甚至有几分笑意,“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么过下去挺好的,等林姨有了孩子,我就能当哥哥了。”

  但这样难得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

  池父的第二任妻子是普通家庭出身,并不知道他风流成性的脾气。生下一个女儿后,才发现池父婚内出轨。在产后抑郁症和丈夫出轨的双重折磨下,选择带着女儿离开池家。

  池烈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这一次,池父充分汲取了上回的经验教训,当岑老爷子提出想照顾池烈一段时间时,他想都没想,直接把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包送去了平城。

  不闻不问。

  一连十年都没有再见面。

  他不知道、更不在乎池烈在岑家过得怎么样。

  喻见抿着唇。

  北风呼啸,冷冷刮在脸上,她觉得全身都凉,寒意一阵一阵从心口冒出来。

  她没吭声,只是抓紧了池烈的手。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出了平城大学的校区,来到最近的公交车站。

  池烈似乎走累了,直接坐在广告牌下的等候椅上。

  他抬眼,看着面前紧紧抿唇的少女,轻声地笑:“怎么,把你说难过啦?”

  喻见垂着眼睫,路过的星子被风吹落在眸子里,泛着一层水光。

  清澈的,干净的。

  少年语气听起来吊儿郎当,很是无所谓,她吸了下鼻子,小声问:“那你呢。”

  他会难过吗?

  公交车站只有他们两个。

  入夜,道路两旁霓虹璀璨,不远处的高层里亮起一盏又一盏等待归家的灯火,车流和路灯汇聚成金色河流,从满心期待、想要回家团圆的人身旁静静淌过

  池烈笑了下。

  他握住她的手:“有点。”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种软弱的情绪,即使只剩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地活下去。

  可他现在不过十七岁。

  偶尔睡不着的时候,枕着手臂,也会想起七岁那年,看着小朋友们都被家长接走,自己在教室孤零零等司机的羡慕心情。

  他还是。

  很想有一个正常的家。

  “好了,不说这些。”

  池烈看着喻见把唇咬得更紧,懒散笑了声,“之前我听你跟林宁之说……”

  池烈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

  下一瞬。

  深秋萧索的寒风里,他的嘴唇突然落上一片柔软。

  温暖湿润的。

  一触即离。

  池烈手里的糖炒栗子“啪”的掉在地上,顷刻坐直了身。

  眼底浮于表面的笑意消失无踪,眉目在一瞬间冰冷下来。

  “喻见。”唇瓣上还有少女残留的温度,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有些发抖,“你什么意思?”

  喻见眼睫颤了颤。

  站在原地,她无措又不敢动,对上少年黑漆漆的眼眸,下意识绞紧了手指。

  片刻后,她轻声说:“我……”

  喻见其实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意。

  尽管她从不肯从他那里听到确切清楚的表达,也不许他玩笑般地说出口,但她很清楚那些柔软悸动、暧昧难言的情愫。

  所以今天反驳林宁之才会那么干脆。

  然而喻见脸皮薄,更没想过早恋的事,于是就这么一直拖着。

  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或许是高考后,上大学,等到他们都长大了,再考虑这些说不出口的感情。

  可喻见现在不想拖了。

  她不想再让池烈难过了。

  紧张又羞赧,喻见手捏得很紧,修剪干净的指甲深深掐在掌心里。

  她鼓起全部的勇气,细声细气开口:“我……”

  根本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

  少年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稍稍用力,直接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下头,嘴唇贴上来,堵住所有的言语。

  喻见无措地睁大眼。

  少年也在盯着她。

  他冷白的手捏住她的下颌,气息凌乱而急促,吻得又重又深。

  那双本就漆黑深沉的眼愈发深邃,原本藏匿在眼底的漩涡一个个冒上来,随着他轻咬她唇角的动作,翻涌成汹涌骇人的海浪。

  幽深冰凉的。

  引人坠溺沉迷。

  喻见整个人都软绵绵没力气。

  她不敢再看池烈的眼睛,闭上眼,坐在他的腿上,靠住结实的胸膛,被迫仰起头承受这个过于激烈、毫不温柔的吻。

  夜已深。

  道路两侧的霓虹渐次亮起,马路上车流不息。喇叭声、音乐声喧哗吵闹,一辆又一辆轿车从公交车站旁疾驰而过,路过站台上相拥的少年少女。

  许久之后。

  喻见舌尖都有些发麻,完全喘不过来气,颤抖着用力推了池烈好几下,他才终于肯放过她。

  “喻见。”他低喘着,用手指抹了下她泛着水色的唇,轻声说,“我喜欢你。”

  特别喜欢。

  无可救药的喜欢。

  喻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几秒后,肩膀一沉。

  少年伸手揽住她的腰,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

  “我会永远喜欢你。”

  他强调一遍,又哑声,“你也要一直喜欢我。”onclick="h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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