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山盟虽在_夺目星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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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山盟虽在

  锦岚的心骤然一紧。

  “怎么回事?”她皱起眉上前几步,小厮瑟缩了一下,双手抬起手上的卷轴,低声回道:“君上,公子早上喝过了送来的汤药,而后没过多久便……便胸腹剧痛,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便倒在了地上,太医来得尚算及时,但总也诊断不出个由头,公子至今……至今昏迷不醒。”

  旁边随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拿眼悄悄瞟着面沉如水的君上。锦岚沉默地看着仍旧伏在地上的小厮清禾,慢慢俯身,拿起他呈上来的卷轴。

  “这是什么?”她语气平缓地问,声音听不出喜怒波折。清禾不敢怠慢,垂着头应道,“这是在案上发现的公子笔迹,算是……算是公子昏迷前最后的一幅字。”

  他回话间锦岚已经将卷轴展开,凝视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心中酸涩难言,犹如被这短短的几个字刺伤了眼睛,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如不遇倾城色。

  那样清冽淡漠的人,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在那样烛火摇曳的夜里,将满心的挣扎压抑蘸入墨里,写下这样伤情的话语?

  「我出去一趟,姑娘自便。」

  「你的伤……」

  「无妨。」

  「留在我身边可好?」

  「陛下,草民身份低微,何德何……」

  「你可愿意?」

  「……愿意。」

  「若你不喜欢,我散了这后宫可好?」

  「不好。」

  「陛下,你是大越的凤凰。」

  「而我希望,有幸见证你千古流芳。」

  言犹在耳。

  许忘,遇见我,你终究是……后悔了吗。

  ————

  她在王夫的寝宫里向太医们发了好大一阵脾气,许忘依旧昏迷不醒,他缠绵病榻已久,也曾有过这般了无生气躺在床上的时候。彼时锦岚每每都不忍多看,多一眼便要多一分无可奈何的伤感。这次却在他床边坐了很长时间,握住他一只冰凉彻骨的手,眼中是未曾展露于人间的凌厉与坚决。

  若是旁人的毒都已经能下到王夫的身上,那么这偌大深宫之内,哪还有何处可供安眠?

  锦岚在这宫中如今倚靠得住的人不多,最能托付的便是宫廷的带刀侍卫统领肖湛。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长大,肖湛当了她许多年的贴身侍卫,她登基之后便停了他总领宫中巡卫。如今再度相见,面对此番境地,已然无需多言。

  “此番便将性命托付于你,”她沉静地交代,拿起案上代代相传的长剑,推剑出鞘,一片凛冽寒芒划过,剑身上映出一双寂如沉水的眼睛。

  “而我倒要看看,这宫中四起的风,到底终将吹散谁的迷局。”

  “肖湛。”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剑光中的自己,突然开口询问,“你平日里巡守宫中,从未出错,何以今日出了如此纰漏,让庞杂人等混了进来?”

  “回禀王上,未曾发现旁杂人等。”肖湛略皱起眉,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向来说一不二,若是没有发现,那便是真的并无异动。

  锦岚不置可否,抬起头看他,肖湛迎上她的视线,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肖湛突然开口询问:“王上可知今日你上朝期间,余尚书上朝途中遇刺受了惊吓,曾要求臣借调部分宫中守卫排查可疑人等?”

  “余尚书遇刺?”锦岚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曲起指节,若有所思地轻叩起了桌面。

  余尚书即户部尚书余巷,昨日还在群臣晚宴上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献宠,被她不清不重地敲打了两下。虽然不算什么正式的表态,但警告之意并不难看出来,不知余尚书为何仅在一夜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折腾出了一点波澜。

  更多的个中隐秘事她虽并不知情,但有一点却是现在便是可以肯定的——

  “余尚书今日并未缺席早朝。”

  锦岚轻声道,一双眼慢慢眯起。

  “是谁来同你说的这个消息?”

  肖湛深深地看着她,而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余尚书的长子。”

  第二天早朝,上朝时分,锦岚准时出现在王座之上,华服加身,青丝玉冠,淡扫蛾眉冷凝,眼尾斜飞入鬓。开口时分言笑晏晏,凤眸微眯语气柔和,淡遮眸光晦暗,笑颜如沐春风。

  “余尚书,听闻你昨日上朝前遇刺,而后依然坚持前来上朝,孤心甚慰,余尚书如今身体如何?”

  “回禀王上,臣……”余尚书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中行出来,持枷板锦岚躬身应对,眉宇间难掩得色,“臣昨日虽身历艰险,然则思及王上,虽犹惊魂未定,仍不辞劳苦前来……”

  “辛苦爱卿。”话说到一半被锦岚打算,锦岚微微笑着,神色愈发柔和。

  “爱卿如此劳苦,倒是孤的不对,既如此,便许爱卿三月长休,好好养养身子。”

  “……王上?!”余尚书神情大变,两人仅一个照面,她便明白过来,锦岚这是已经知道了她遣使长子调离巡卫的消息,来与她算起账了。

  “王上,臣并无过失,也不想休息,可否请王上收回成令?”事既至此,余巷反倒出奇镇定下来,面向锦岚时面无愧色,昂首挺胸地与她理论。锦岚闻言莞尔,笑得客客气气,眼中冷意深深浅浅,谁也看不明白。

  “孤之一言九鼎,哪容收回成令。”她端坐于王座之上,神情不悲不喜,居高临下地看着余巷,眼中一点锋芒隐隐绰绰,“余尚书对孤有什么不满?”

  “臣不敢。”余巷定定注视锦岚半晌,咬着牙躬身下去,做足了姿态,脸上却反倒勾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只想提醒王上一句,以色乱国自古有之,王上初临御宇,难免一时犯些糊涂,臣经两代君王,看得多少更分明些,还请千万当心。”

  “哦?”锦岚扬眉,淡笑一声,“余尚书真是见识广博,那想必也听过这样一句话……”

  她神色骤然转厉,眼中的锋芒终于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

  “朝臣干涉宫中内务,不设先例,有则当诛!”

  “卡。”又取了一个近景拉远景的长镜头,顾蜚声意犹未尽地喊了声停,点点头示意这一场也顺利通过。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早已原地待命的道具组上前收拾东西,刚刚还寂静一片的剧组瞬间无缝切换成热闹忙碌的景象,每个人都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场面嘈杂喧闹,而又有条不紊。

  乔雁从王座上站起身下台阶时,不小心被宽大的裙摆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没摔下去。旁边路过收拾道具的道具师吓了一跳,及时扶住她,换来乔雁一个感激的笑脸,立刻展现粉丝本色,带着羞涩拘谨的笑容,整个人踩着棉花一样飘着就走了。

  “出什么神呢?”苏凭在一旁咬着盒酸奶问她,身上还是那套昏迷前夜穿着的衣服,整个电影拍摄进度过了三分之一,男主连一套衣服都没换过,并且睡美人一样睡了好一段时间,顾蜚声这次没有选择反复的插叙倒叙手法,随着时间推进很平实地讲着故事,导致他这几天很集中的没戏份,整个人都闲得快要长毛。

  然而他毕竟是男主角,顾蜚声的面子也要给,就算现在没戏份,每天也依旧要准时过来打卡签到,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穷极无聊程度已经到了开微博刷小号的地步。

  乔雁有次不经意间看到苏凭正在刷的手机页面,上面一个大写的苏凭个人向鬼畜视频系列合集,她应邀跟着看了一会儿,对苏凭简直肃然起敬——这个人谜一样的品味真是太可怕了,乔雁叹为观止,连着好几天都看见苏凭就绕着走。

  然而现在绕是绕不了了,乔雁提着裙摆去化妆间换衣服,路过苏凭时转头看了他两眼,啧啧有声地感叹了两句。

  “不过是闲了几天,你胖得好明显啊。”她轻飘飘地说,来去如风地走远了。

  苏凭咬着酸奶:“……”

  学坏了,真是学坏了,苏凭摸了摸自己其实并没有长胖的脸沉痛地想,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呢?一定都怪穆庭。

  无辜中枪的穆庭打喷嚏:“阿欠!谁骂我……苏凭是不是你,我听到你在骂我了!”

  “你的耳朵是顺风耳吗?葫芦娃就该回去找蛇精和爷爷玩,不要乱入片场。”苏凭慢悠悠地过去,穆庭虽然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剧组探班,不过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眼下正熟门熟路地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布景,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时不时拿起杯喝上一口,惬意得像是来度假。

  认出来乔雁杯子的苏凭:“……玫瑰花茶美容养颜,太子您很注重养生啊。”

  穆庭正在喝水,闻言顿时呛了一下,显然根本不知道乔雁泡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虽然对茶一窍不通,不过胜在脸皮够厚,调整了一下状态便顺势翘起二郎腿凹了个造型,冲苏凭满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我女朋友这么年轻貌美,我一快步入三十的老男人不懂保养怎么行。”二十七岁的穆庭理直气壮地说,摇着头做痛心疾首状,“男人过了三十不保养那还有救吗?还能有女朋友吗?先天条件差,后天还不努力,简直注孤生,凭哥你说是不是?”

  他和苏凭虽然认识的时间很长,不过穆太子天生反骨,从小上天入地谁都不服,跟别人说起自家亲爸都向来用我家老头儿代替,平日里是绝不会说出这种敬语的——而说的时候也就只有像这种时候埋汰人时用一下。

  年过三十但是依然单身的苏凭中了一枪,不过他的段数显然不是穆庭所能比拟的,风度翩翩的保持着笑意,到自己座位上拿出剧本,回来翻开一页,精准地糊到了穆庭脸上。

  “我和乔雁去继续拍戏了,您老人家慢慢在这儿养生啊。”他带着十分亲切的笑容冲穆庭挥了挥手,那边乔雁也换好戏服出来,两人都向布置好的拍摄地点走过去。穆庭拉下扣在脸上的剧本,怀疑地看了苏凭的背影一眼,低头看了看特意被苏凭翻开的一页,细看之下顿时靠了一声,无辜的剧本□□脆地甩在了地上。

  说来凑巧,他探过这么多次乔雁的班,的确还是在今天第一次探到乔雁的……

  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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