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_我家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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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

  亲爱的,因为您的购买比例不足一半,请等待一定时间后观看听说南边就起了罕见的瘟疫,从昆明往北纵贯了整个剑南道,来势汹汹,所经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幸而疫病还未蔓延到京城,此处尚能维持一方太平盛世的景象。

  宛遥跟着学医有些年了,打算去药堂帮帮忙,但这事儿得避着她爹。

  好在宛经历上朝雷打不动只走正街,要同他错开并不难。老父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悄悄绕了道。

  坊内的十字路穿插交织,她知道在成衣店后有条小巷,连着怀远和崇化两个坊,平时人迹罕至,过了一个冬,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

  逼仄的巷子里安置着一张石桌和石凳,一边是坊墙,另一边则是一座巍峨的府邸。

  青砖绿瓦,门扉紧闭,探出来的树枝一直跨过了头顶,形成一抹天然的屋檐。

  她还知道这座宅院的主人姓项。

  宛遥仰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身后的婢女正提着篮子在出神,这一停险些撞上,连忙刹住脚,有点莫名其妙地跟着她一块儿转头去打量旁边的房舍。

  宛遥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她平日其实并不喜欢在长安坊间瞎晃,然而之所以对这个小径那么了解,是因为年幼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在这座宅院的后门处捡到那个人。

  宛、项两家是世交,彼时她才七八岁,或许和项家长辈有过几面之缘,但记得不算真切。

  大概是在八年前,项家长子殁了以后,宛遥便时常听到府邸中鸡飞狗跳的打骂声。

  那会儿但凡她半夜偷偷溜出去,准能在这巷子里瞧见一个跪得倔强又笔直的身影。

  偶尔是顶着一尺来宽的铜盆,偶尔是抱着半尺高的竹简书册,到后来可能是屡教不改,慢慢地变成了顶水缸、抱官房,跪于算盘之上岿然不动,罚得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少年长她四岁,十一二三的年纪已经生得颇高,握着长枪在巷子里上蹿下跳的时候像头精力旺盛的小豹子,没有片刻消停。

  每每也就只在上药之际方能安静半晌。

  宛遥的医术便是从那时打下的底子,她在姑母家拿了药草,两个人坐在石凳上,借着月色清理伤口。

  他身上多是棍伤和鞭伤,纵横交错,尤其以后背最为密集。项侍郎是武官出身,下手狠得简直不像亲爹,他却时常不以为意地摸摸鼻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有时伤得厉害了宛遥也会问:“你爹为什么老打你啊?”

  少年咬着布条给伤口打好结,随口回答:“他不想我上战场。”

  她听了奇怪:“你不是还没上吗?”

  对方信誓旦旦:“总会上的。”

  她那会不明白,后来也依旧不太明白:“可你爹要打你啊,打仗有什么好的,不去不行吗?”

  宛遥随口一说,少年的却反应颇为激烈,“那怎么行!”

  “我今后是要当大将军的,当将军怎么能不打仗。”

  他语气里有万丈豪情,“我不仅要建功立业,还要平定西南,当名垂青史的大英雄,受千人膜拜,万人敬仰说了你也不懂。”

  讲到最后他可能感受到些许不被人理解的悲哀,于是闷闷地转过身,以肘为枕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宛遥突然觉得很过意不去,挪到他背后,小心翼翼地去拽他的袖子,少年不耐烦地甩开,继续盯着墙面生闷气。

  她只好不招惹他了,两个人一躺一坐,在寒风萧瑟的夜里各自发呆。

  约莫是沉默太久,少年磨磨蹭蹭地偏头开始往这边看,月下的女孩子抓着一把草药不做声地垂首打包,声音窸窸窣窣。

  他忽然没来由的失了底气,说:“你要不要放风筝?”

  宛遥手中顿了顿,诧异地看向他:“已经入夜了。”

  “入夜怎么了,入夜就不能放风筝吗?”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被武侯发现怎么办?”

  少年从地上坐了起来,双腿盘着思索道,“那去摘果子吧?我前天看到龚掌柜家的桃树结果了,旁边还有一棵柑橘落得满地都是,再晚几日估计没有了。”

  尽管干的是缺德事,在他嘴里却好似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宛遥近墨者黑,黑得义无反顾,当下被他说动了,“可院墙很高,我爬不上去。”

  “那不要紧,我背你。”

  两个小孩子一拍即合,猫腰偷溜上街,在坊中的十字巷间乱窜,为了不让龚掌柜家独自寂寞,一连祸害了好几家的果树。屋内的灯火渐次亮起,主人家挽起衣袖拎着棍子推开门。

  “项桓快跑!快跑!”

  宛遥骑在他肩头,双手搂住一大捧瓜果紧张地低声提醒。少年的反应极其敏捷,饶是带着一个人,足下也生风似的,掉头奔得飞快。

  背后一连串的犬吠,大人们怨声载道,而在甚为严厉的家风管教之下她居然觉得挺有趣。

  到了春天还能摘花,夏天上河边摸鱼虾,秋天偷果子,冬天看烟火。大魏的民风平和,种着花木的人家嘴上骂归骂,可也不便对小孩子发作。

  但总在河边走,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龚掌柜生意折本那年脾气就特别的大,又常喝酒,抓到他们摘枣子,拎柴刀追了一路,杀气腾腾地像是随时要吃人。

  项桓拉着她驾轻就熟地在街巷中逃窜,饶是如此他也没张嘴喊救命,宛遥气力不足,实在跑不动了,项桓便三两下将她背起来。

  龚掌柜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打铁的好手,刀上功夫了得,两个孩子被逼在墙角里,他酒没醒,满口胡话扬刀作势要砍。

  柴刀生了绣,刃上红斑像极了鲜血。

  那日的画面凌乱又模糊,时隔多年,宛遥也只记得项桓把她往后拉了一下,抬手抄起墙边的木杆狠狠地刺过去。

  柴刀哐当落地,长杆应声断成了两截。

  后来龚掌柜在床上结结实实躺了一月有余,两家的大人不知登门赔了多少回不是。

  她是个姑娘家,顶多也就受些责备,关几日的禁闭;项桓则挨了好几顿打,若不是皮糙肉厚,估摸着也要在床上同龚掌柜遥相呼应一个月。

  及笄前的那段时光,宛遥差不多就是这样度过的,她好像把自己这一辈子最坏的事都做完了,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然而项桓仍旧是三日一小罚五日一大惩,在练武从军这件事上他倔得像头驴,连累她也要被殃及池鱼地挨不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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