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蛇的软弱_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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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蛇的软弱

  玛琳娜与安瑟的游戏继续下去,但下方的黑市已经不再平静。

  鬣狗的打手与恶鹫和鼠王的人混战一团,法术的轰鸣与战士的咆哮回荡在隔绝上下城区的高墙之下,在这流淌着混乱与罪恶的地域之上,被俯瞰者推动的巨大浪潮,要将一切吞没洗净。

  劳伦斯呈现的画面中,鬣狗正面色难看地赶往自己的老巢,而玛琳娜凝视着这副光景,神情同样凝重地低语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拢残部,既然他们知道了我要突袭其他奴隶卖场的计划,同样也知道我的背后有安瑟先生,有那位浮士德的支持。”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会赶尽杀绝,但是……”

  但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会存在什么巧合,推动另外三个头目下死手吗?

  ……不,是肯定。

  少女的呼吸逐渐急促:“安瑟先生是不会把对鬣狗的惩罚拖到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更久的。安瑟先生要的是……现在!”

  “聪明的姑娘。”安瑟轻笑起来,“想要对抗无可违逆的意志,首先得明白……祂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做出相对应的准备。”

  “也就是说,一定存在什么让他们敢无视五阶传奇冒险者的原因……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到底会是什么?”

  玛琳娜咬紧牙关,脑海中疯狂闪回着进入黑市以后发生的一切。

  安瑟先生看到的东西远比我更多,但终归是在一定范围内,既然不会刻意推动某件事的发生,那就必须是现有的,与“使他们敢挑战幕后者”关联的人或事……

  吃饭时的侍者?被希儿施舍了金币的乞讨者?被拆穿的扒手?不不不……能撬动黑市头目的人一定是有资本的,等等……一定吗?假如是巧合的话,非要一定是有资本的人才可以吗?

  即便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却依然鼓起勇气尝试挑战安瑟的玛琳娜,没多久便就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的勇气苍白无力,她的决心,一文不值。

  哪怕对于那种恐怖的想象已经令自己心神战栗,但玛琳娜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远远地,千百倍地低估了这种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死死扼住自己咽喉的……冰冷绝望的大恐怖。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哪些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哪些人有什么身份,有什么能力,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她对安瑟掌中的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里的全部一无所知,甚至……她所扮演的鬣狗,也就在安瑟的掌中。

  最为荒诞滑稽的是,鬣狗本人反而根本不用承受什么压力,他只看见了自己的惨败,也只要按照现状进行思考,他的“无知”免去了这种绝望,哪怕他注定步入毁灭,却也比现在的玛琳娜要好得多。

  而安瑟却能够知晓一切,掌控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那般,这座黑市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当我在思考着有什么是能撬动这些头目主动袭杀鬣狗的时候,安瑟先生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更多能将鬣狗推向毁灭的“巧合”?哪怕我发现了其中某个关节,又有什么威胁在等着我?

  ……我发现的某个可能性,被我识破的可能性,真的是我想到的吗?不是安瑟先生的另一重诱导或巧合吗?

  我……

  “咕呜!”

  好不容易重整好心情的玛琳娜脸色再度变得惨白无比,她的喉间因疯狂堆叠的压力与恐惧而不自觉地发出悲鸣,唇瓣都已经被犬齿刺破,却毫无所知。

  “不……不能再怀疑自己,一定有可能,安瑟先生不会刻意安排,身份,勇气……”

  少女伸手捂住额头,指尖死死按住太阳穴,洁白的手背上微有淡青色的经络凸起,她的喃喃自语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自我毁灭意味的癫狂。

  “琳,琳娜,你……你别这样啊,我好怕。”

  希塔娜被玛琳娜的样子吓到了,她那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应对的姐姐……怎么会露出这种近乎狰狞的神情?

  她已经隐隐猜到安瑟在暗喻着什么。她与安瑟对命运怀着同样的愤怒和怨恨,可是……恐怖。

  命运,真的有这么恐怖,这么让人绝望吗?安瑟明明那么厉害,那么轻易地就把我从命运手中抢下来了呀。

  被安瑟刻意回避,几乎没有看到安瑟的个人情绪,只看到些微他曾经经历之事,以及终末结局的希塔娜,并无法体会玛琳娜现在的情绪。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玛琳娜的脸:“琳……姐姐,只是玩游戏嘛,安瑟也都说了不要太认真,你别这——”

  “闭嘴!”

  玛琳娜直接拍开了希塔娜的手,她侧过脸时眸中显现的那份凶戾,几乎让希塔娜幻视到了那个未化为现实的记忆中的玛琳娜。

  “……我的意思是,别打扰我,希儿。”

  嘴唇青白的少女低声道:“抱歉,别打扰我……我能想到……我能想到……”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且不平稳:“只是一点,只是其中一点——”

  玛琳娜猛然抬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住安瑟的手,嗓音沙哑而迫切地问道:

  “是斓蛛!斓蛛对不对!她的下属……那个店主!他知道我们!”

  向来娴静有礼,对距离感相当有把握的玛琳娜死死抓紧安瑟的袖口和手掌,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是他给的推荐,然后……然后那个斓蛛,她对奴隶交易很厌恶,三年前既然是主人您扫清了黑市的奴隶市场,她一定对您万分感激……一定一直在关注着您,对……包括您身边的人,包括希儿……”

  她立刻转头看向希塔娜,虽然那张面具隐藏了希塔娜的面庞,改变了她的声音,甚至连最显眼的白发也一同改变,但……脖颈上的项圈和她出挑的身高,却并没有掩藏。

  “那个店主出于不安,未必会把这件事告诉给斓蛛,而安瑟先生假若从这里入手……如果推动某种巧合,让斓蛛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她就会明白,鬣狗身后根本就没有靠山,只有……毁灭!”

  “那她,还有其他黑市头目,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鬣狗送上绝路,对吗……安瑟先生!”

  玛琳娜紧抓安瑟掌心和衣袖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眼神是那么期盼,但却又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软弱。

  “……做的不错,玛琳娜。”

  安瑟伸手,温柔地拭去玛琳娜嘴角的鲜血,替她愈疗伤口:“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所以,这的确在……您的……安排之中吗?”

  “啊啊啊琳娜!”

  得到答案的玛琳娜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话都还没说完,就像是彻底脱力般瘫软地往前倒去,下的希塔娜大声尖叫起来,赶紧死死搂住自己的姐姐。

  “你……我……哎!”

  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的希塔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闷闷地叹了口气,把玛琳娜牢牢抱在怀中。

  “这只是能让鬣狗先生,最直接快速结束他生意人生涯的方式。”

  安瑟收回抚摸玛琳娜脸颊的手,温声道:“的确在我的考虑之中,但我目前并不打算选择它。”

  “……所以。”

  少女的脸上浮现起苦涩笑容:“所以,我还是失败了……不管怎么绞尽脑汁,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点。”

  信息层面的无解差距,能力层面的彻底践踏,位格层面的绝对碾压……

  仅仅只是这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思考,就让玛琳娜感受到了如此纯粹的……绝望。

  这仅仅只是假设,只是一场游戏,假如真的身处这种环境,真的在每时每刻处在这种思考一切,怀疑一切,剖解一切,否定自我,追逐自我,毁灭自我的状态……

  玛琳娜宁愿去死,她真的宁愿去死,也不想承受这种绝望。

  假如这样活着……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这比帝国的本质更让玛琳娜颤栗,假如说皇帝支配人世,是否决了他们这些人生来的意义和价值,令当时懵懂的她感到崩塌与绝望的话——

  那么,安瑟的这个“游戏”,他作为支配一切,无可违逆的恐怖,并非像皇帝那样,出于爱憎和喜怒,直接使用神灵种无可违逆的暴力与强权来改变一切,而只是为了某个目的,默然无声地将现实导向他期望的地方……

  那失去意义与价值的,就不再是人,而是……整个世界。

  因为一切的变化是那么自然而然,都只是安瑟口中的,现实。

  玛琳娜害怕着,害怕着这种现实,比曾经对皇帝与帝国之间的关系更感到恐惧万分,但是……但假如……

  假如这场游戏,发生在安瑟先生身上过呢?

  假如那不可违逆的恐怖……就是迫使安瑟先生,放弃了对他而言,无比重要之物的原因呢?

  假如这就是原因,我怎么可以……在这里退怯呢?

  所以,玛琳娜才会对这场“游戏”如此投入,正是因为就觉察到了这个可能,她选择全情投入,试着去感受这份荒诞,这份绝望。

  “……安瑟先生。”

  即使一点也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即使一想到刚才的混沌和绝望,她就一阵反胃颤栗,玛琳娜也依然咬紧牙关,开口道:“我还可以——”

  她害怕,但却绝不能接受自己因为这恐惧而背弃安瑟,背弃这个……给了她一切,赐予她新生和未来的人。

  “已经够了,玛琳娜。”

  安瑟轻轻握了握玛琳娜的手:“你能思考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不起,这个‘游戏’再往下,对你而言就只是单纯的刁难与折磨了。”

  “……”

  玛琳娜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与安瑟的关怀,她本该感动,但也的确感动,只是……只是心中有更强烈的,漆黑的,仿佛在咆哮着的东西,盖过了,撕碎了这份感动。

  那是名为不甘的怪物嘶声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我这么弱小,为什么我连一点超凡资质都没有?

  我明明是能够感受到安瑟先生心情的那个人,我明明是……明明应该是最能帮到他的那个人。

  可我却只能到此为止,只能听着安瑟先生的宽慰,只能如此卑微地感动着。

  玛琳娜低着头,紧握住安瑟的手,没有说一句话。

  “好了,不要太沉重了,本来是出来散心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不是你,安瑟!”希塔娜瞪了眼安瑟,久违地向他发了脾气,“干嘛给琳娜这么大的压力……你明明知道她最听你的话,最在乎你了!”

  “是我的错,抱歉,玛琳娜。”

  “不!不是您……我的意思是,我没事,请您放心。”

  玛琳娜最开始的反应很大,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露出平日那恬静温和的笑容:“和您的这场‘游戏’,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帮助,安瑟先生,我很感谢您。”

  “希儿,还有你,不要胡乱判断我的心情。”少女扭回头,伸手掐了掐妹妹的脸蛋,“更不能责备安瑟先生,知道吗?”

  “可你明明就很……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

  希塔娜在玛琳娜的注视下讪讪道:“是我乱发脾气不好……你别这么看我,琳娜。”

  然后,她趁玛琳娜转回头去的时候,偏头啃了下安瑟的耳朵,有些不开心地小声嘀咕:“所以安瑟你到底要干嘛?我现在一点都不高兴。”

  “那你很快就能高兴起来了。”

  安瑟笑着摸了摸劳伦斯的脑袋:“我们今天的娱乐项目就是……猜猜鬣狗先生的结局。”

  “我猜他被少主设计,被他抓来的奴隶群殴致死!”劳伦斯兴奋地抬起爪子。

  “唔……虽然这样很大快人心,但好像有点老套了。”

  希塔娜把下巴搁在玛琳娜的脑袋上:“我猜他,嗯……自杀!对,被安瑟算计到急眼之后,受不了自杀了,一定是这样!琳娜你呢?你觉得那个坏东西会怎么死?”

  玛琳娜注视着下方的混乱街道,沉默片刻后,轻声道:

  “我觉得他不会死。”

  “……嗯?”

  “在安瑟先生看来,死亡不是惩罚,而是解脱,是恩赐。”

  曾短暂亲历过那种恐怖绝望的玛琳娜,如此说道:

  “我猜他……求死不能。”

  迅速回到老窝的鬣狗,正在进行一场大清洗。

  鼠王和恶鹫的反击,无疑证明他的身边存在内鬼,当时陪他去见安瑟的下属已经全被拉去拷问,只留下最信赖的心腹陪在身边。

  “……老大。”鬣狗的心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低声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兄弟们的问题,而是那个浮士德……在设计我们?”

  鬣狗面色阴沉,没有说话。

  理论上讲,一个能和大公掰手腕的超凡者,是没理由这么设计一个小小黑市头目的,但这也只是理论上。

  假如那家伙真的就这么变态,这么神经病,就算无冤无仇,也要玩弄折磨他……这种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能排除在外。

  但假如是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反抗?

  就在这时,被鬣狗放好的通讯魔晶突然有了反应。

  男人脸色微变,这个时候会联系他的……大概率只能是那个神秘的浮士德,而不会是别人。

  “鬣狗先生。”通讯魔晶里传来那位传奇冒险者的声音,“我才刚离开没一会儿,你那边就好像出了点情况啊。”

  “……浮士德阁下,只是一些意外。”

  鬣狗硬着头皮回答道:“尚且在我的处理范围之内。”

  “真的吗?感觉你好像有些……损失惨重啊。”

  “我在黑市经营多年,底蕴还是值得您信赖的,只要重新组织好,拿下其他奴隶卖场,不是问题。”

  “这可不像生意人的手段。”

  “但黑市就是这种地方……请您放心,浮士德阁下,我会完成您的任务。”

  “呵呵,我倒也没有这么着急,但既然你这么积极,我就给你提供点小帮助好了——去门外看看吧,我在那里放了礼物。”

  鬣狗朝心腹使了个眼色,同时十分恭谦地对安瑟说道:“感谢您的仁慈,浮士德阁下。”

  “好好加油吧,你要是能力够的话,吞下整个黑市,我也能保住。”

  这个许诺,瞬间点燃了鬣狗摇摆不定的心绪,他喉头鼓动了下,嗓音干涩道:“但这代表您要与不少强大的贵族,或是超凡者势力为敌,浮士德阁下。”

  “利益交换,你是生意人,你明白的,实在不行的话……你在名义上找些帮手分管,也可以。”

  “总之。”

  不知是不是错觉,鬣狗好像听到了对方的轻笑。

  “这都是你的,‘选择’。”

  通讯结束,而鬣狗的心腹,也拿着安瑟赠予他的“礼物”走了进来。

  而在看到这礼物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几乎是有人为他提供了所有关键灵感一般,无比顺畅地串联出了一个完美计划。

  而这,全归功于那位浮士德阁下刚才在通讯中说的……“找些帮手”。

  帮手,礼物……这就是天赐的机遇。

  “安瑟安瑟,那家伙脑子坏掉了吧。”

  希塔娜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幕上坐在房间里,正等待着某人的鬣狗:“他竟然去找奴隶出身的斓蛛帮忙?他不怕又中陷阱被人打死啊?”

  “玛琳娜。”安瑟只是笑道,“给希塔娜解释一下吧。”

  “……希儿。”玛琳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要把事情看得这么肤浅……斓蛛就算再讨厌奴隶贸易,但她也依然是黑市四个头目之一,反过来说,一个在三年前还是奴隶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你觉得她是什么傻子吗?”

  “啊?哦……那,那我还是不知道鬣狗为什么要找她啊。”

  “原因很简单,因为鬣狗先生在安瑟先生的刺激下……”玛琳娜凝视着鬣狗眼中熊熊燃烧的野心,“显然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竖起食指:“吞并黑市也无所谓的保证,给了他最大的底气。”

  接着在竖起第二根手指:“凭空就将那无比珍贵的礼物,摆到他门前的能力和底蕴,增添了安瑟先生话语的可信度。”

  “以及……”少女再竖起第三根手指,“眼下这个他看似颓势,却完美合适回头杀个措手不及的时机,再加上……”

  玛琳娜看了眼笑意盎然的安瑟:“再加上,安瑟先生‘无意间’的小小提示,鬣狗现在显然想要联合斓蛛……直接强杀鼠王与恶鹫。”

  希塔娜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挠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万分不解地说道:“但琳娜你还是没解释,为什么鬣狗敢找斓蛛,斓蛛又怎么可能……答应跟他联盟呢?”

  “这四个头目里,只有斓蛛没做奴隶贸易,反过来说……她对这三个头目,都没有任何好感,这是第一。”

  光幕上,斓蛛带人面无表情的进入了房间,而孤身一人的鬣狗似乎无所畏惧,神情从容自信。

  “斓蛛在黑市混迹这么久,当上头目,其实比谁都要清楚,奴隶贸易不可能被清楚,这是其二。”

  “而倘若鬣狗先生在这时许诺……”玛琳娜微抬起下巴,“加强对奴隶贸易的管理,比如不随意掳掠平民,只给走投无路的签卖身契,又或者提高对奴隶的待遇,不再让他们连半点人格尊严都没有……”

  “同时再同意让斓蛛进行监管,并且将利益分润给她,你猜,作为黑市头目,作为一个生意人,斓蛛……会不会答应?”

  “至于卸磨杀驴这个问题……”玛琳娜顿了顿,“毕竟假如鼠王和恶鹫出局,她的确极有可能被鬣狗事后处理。但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幕后支撑的人,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头目,最多只是一股势力。究竟是在一家独大后分一杯羹,做个小弟;还是继续在夹缝中寻求生存,这就要看斓蛛的选择,和他们之间的谈判了,或许会用什么法术来约束这笔交易……等等。”

  少女微微一愣,接着若有所思地说道:“安瑟先生,这位斓蛛小姐,与其他黑市头目的关系怎么样?”

  “她和鼠王有些合作。”安瑟温声回应。

  安瑟的话让玛琳娜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希塔娜则目瞪口呆地看着画面上鬣狗和斓蛛的谈话,他们之间的讨论一字不差的传入她的耳中,虽然各种话绕来绕去,但最后……竟真的按照玛琳娜所说的那样发展,就和她之前对鬣狗思路的复现,一模一样!

  鬣狗为了保证斓蛛不会反水,斓蛛也为了保证鬣狗的可信度以及事后安全,也的确签下了制约性极强的法术契约。

  “琳娜……你太厉害了!”希塔娜真心实意地叹服道,“我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东西……我要是鬣狗的话,大概就直接冲出去跟他们拼命了。”

  安瑟忍俊不禁道:“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嘁,好什么,我才不信呢!”

  年轻的海德拉只是轻笑:“看我们的鬣狗先生,接下来会做什么吧。”“唔……那不是还有好长时间。”

  希塔娜把脑袋靠到安瑟肩头,打了个哈欠:“感觉他离完蛋已经不远了诶,真奇怪……明明这种勾心斗角,怎么说也要分好几天才能完成吧,安瑟你是怎么把这些事,全都给挤到一天去的?”

  “等待只是为了时机,而时机假若恰当,那当然没有等待的必要。”

  鼠王和恶鹫现在估计都在老窝里开香槟了,谁能想到吃了这么个闷亏的鬣狗,会直接发疯到联合斓蛛杀个回马枪?

  这就是时机,十分……巧合的时机。

  至于这个巧合因何而来,至于到底是什么推动鬣狗先生这样放手一搏……

  那当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了,不然还能是坐在这看戏,除了说几句话,送了个东西以外,什么都没做的安瑟吗?

  时间缓缓推移,在劳伦斯的全程直播下,安瑟他们注视着鬣狗与斓蛛潜入恶鹫与鼠王的老巢,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希塔娜立刻起劲了:“打打打!快打!我就等着这时候呢,全部死光算了,顶多让那个斓蛛活下来,虽然不太可能……啊对了,安瑟,四阶打架的动静已经有些过头了吧,在帝都打起来,真的没关系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安瑟抬手指了指上城区最顶端,同样也是帝都最高处,那座名为安提切格的行宫,那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第二轮太阳。

  “这里,在陛下的压制下,只有五阶,以及一些特殊存在……比如说身为我契首的你,能发挥真正实力,其他超凡者都被动受到强大压制,闹不出什么大动静的。”

  “不然,明芙萝也没那么容易躲过那么多刺杀,有些刺杀就算用傀儡也未必能挡住。”

  希塔娜握了握拳头,完全没有半点被压制的感觉。

  “原来契首还有这种好处啊……”

  “她要是真想压制的话,五阶和现在的你也照压不误。”安瑟揉了揉希塔娜的脑袋,“不过,等你再变强些,海德拉的本质就能支持你与那位陛下对峙了。”

  谈笑间,以有心算无心的鬣狗已经做好充足准备,打算联合斓蛛直接袭杀鼠王与恶鹫。

  生意?商战?想打赢对手,那直接把对手打死不就行了。

  正常情况下,这么干要上帝国法庭被丢进大牢,但这里是黑市,他背后,还有个许诺他能摆平其他幕后人的浮士德阁下呢!

  反正鬣狗现在不管信还是不信,倘若什么也不做,最后结果都好不到哪去,不如直接放手一搏来得痛快。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

  同样隐匿着的斓蛛竟然无动于衷,看着鬣狗一人暴起杀向恶鹫和鼠王,契约法术在此刻生效,她瞬间七窍流血,脸色惨白地跌倒在地,直接失去战斗力,但孤身面对恶鹫和鼠王的鬣狗,显然不可能有任何胜算。

  “啊?不会吧?这家伙又被卖了?”

  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希塔娜看着觉得不爽:“他这死法也太搞笑了,安瑟你是不是故意的?”

  “希儿……”玛琳娜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你是不是忘了,安瑟先生给他的礼物?”

  “礼物……啊!”

  希塔娜瞬间反应过来:“那瓶滴了我的血的……什么水来着,哦!救赎之水!”

  救赎之水,协圣教会在超凡领域的顶级杰作。

  协圣教会,是随着东港航线打通,从天途山脉另一端传来的教会。

  据说,他们是那片土地的实际统治者,那里与帝国不同,诸多小国林立,而协圣教会作为最大的超凡者组织,如帝国一般,凌驾于所有国度之上。

  因为他们拥有帝国都没有的技术——无视资质,强行制造超凡者的技术。

  历代皇帝似乎是认为这样“对手”,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并没有阻止协圣教会在帝国的传播,只是皇帝那超越一切神灵的伟力与威严,让帝国子民很难对那些形而上的缥缈神明产生敬畏,因此即便他们已经布道数百年,虽然说不上收效甚微,但在民间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力。

  反而在超凡者领域中,大多数超凡者都对协圣教会里,那名为“救赎之水”的珍惜物品垂涎三尺。

  能够无视要求,无视资质,强行擢升本质的救赎之水,只在教会内部流通,几乎从不拿来交易,流通在市面上,或是个人手里的救赎之水,基本上靠杀人越货得来。

  而当时在看到救赎之水时,鬣狗的心神便微微战栗起来,对浮士德的怀疑已经抛到脑后。

  开玩笑,谁会拿出这么珍贵的东西,只为玩死他这样在五阶眼中,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超凡者高阶的升华依靠的是要素的积累,也就是说,高级的,含有大量要素的救赎之水,不仅可以用作直接将凡人升华为超凡者的奇珍异宝,也能作为让超凡者再登一阶的机遇所在。

  鬣狗为什么会在黑市当个头目?是因为他喜欢钱?喜欢做生意?

  ——当然是因为他也想成为那高高在上的五阶强者,他在黑市收敛的财富,最后都会变为供他修炼的资源,其他黑市头目也是如此。

  因此,这瓶救赎之水可以用去置换其他同样既有价值的资源,但也可以作为穷途末路之际的一张底牌。

  “……所以,这才是真相,是鬣狗的计算。”

  玛琳娜看着画面中狂笑起来,将救赎之水一饮而尽的鬣狗,轻声道:“假如斓蛛与他合作,那么自然最好,有心算无心的他联合斓蛛,能轻松袭杀恶鹫和鼠王,至于最后斓蛛怎么处理,就全看他心情。”

  “而假若斓蛛背叛,那么事先签订的契约会直接废掉斓蛛,而自以为再度算计到鬣狗的恶鹫和鼠王,则想不到他的手中还有救赎之水这种不讲道理的底牌,使得鬣狗以一敌二并非难事,而斓蛛最后也必死无疑,那结局同样还是他横扫另外三个头目,独吞黑市。”

  “无论怎样,他都有大概率取胜的把握,再加上安瑟先生的那句提点……”

  “我可没提点他什么哦。”年轻的海德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合理的建议而已,而且是有关黑市管理的建议,这些选择,这样的思维方式……”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可都是鬣狗先生自己想出来的,跟我无关。”

  “所,所以……”

  希塔娜看着喝下救赎之水后实力暴涨,直接几个回合就杀死了恶鹫与鼠王的鬣狗,难以置信道:“他要赢了?他反而屁事没有?其他人都玩完了?安瑟,你不会真的想让这家伙来管黑市吧?”

  “你也太着急了,希塔娜。”

  安瑟用力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他看向光幕中显现的画面,笑容和煦阳光:

  “你滴进救赎之水的那滴鲜血,可是被我纯练过的,那种恐怖的兽要素……”

  “这个世界上,可不会出现第二个能承受它的人。”

  鬣狗将灼热的气息呼出肺腑,他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澎湃力量,仰天咆哮起来。

  那震耳欲聋的呼喊穿透云霄,回荡在黑市上空,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一切。”

  他迷醉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卖了那么多的人料,羊羔,赃物,禁忌药剂……所有东西,全都是为了这个。”

  为了……登临万物之顶的超凡!

  “我还是,太谨慎了。”

  鬣狗一步步走向不停咯血,此刻怕是连凡人都不如的斓蛛,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

  “我应该第一时间就用掉这瓶救赎之水……我应该堂堂正正的碾死你们这三个废物……哈哈哈哈哈,还想再算计我?你这头本来就是贱奴的猪猡!”

  他一脚踹在斓蛛腹部,把女人的肋骨踢得稀烂:“你以为我靠的什么才在黑市立足这么多年?只靠圣辉大公那个该死的吸血鬼吗!”

  鬣狗大笑着揪起斓蛛的头发,把她拽到自己眼前,用不知为何越发粗重沙哑的嗓音嘲笑道:“也许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但很遗憾……命运……命运女神啊,她站在我这一边!”

  他狠狠地将斓蛛的脑袋砸向地面,随后用力踩碾她的脸蛋,张开手臂,闭眼赞叹道:

  “那个吸血鬼的死去,浮士德阁下的到来,他的支持,他的许诺……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注定成为黑市之王的证明!”

  “看呐……斓蛛,看到没有。”

  鬣狗的呼吸逐渐粗重,他指着自己的脸,哈哈大笑道:

  “从跌落谷底到登上王座,只在这短短几小时里!我拥有了力量,有坐拥黑市的权柄……而你们只配成为我伟大经历中最微不足道的注脚,最可笑的……失败者!”

  这怎么能不是命中注定?

  假如不是圣辉大公死去,他还要继续与这三个家伙缠斗数年,也许还有可能被圣辉大公换下,利用完便抛弃。

  正因为圣辉大公死去,他才得以转投那位神秘的浮士德阁下,而这位浮士德阁下既有说服其他幕后人,独吞黑市的能量,又给予了他完美破局的力量——

  这是何等……何等完美的,仿佛受到命运眷顾青睐,神迹般的经历啊!

  救赎之水让他距离五阶只剩最后的临门一脚,或许用不了几年……他就能成为真正的五阶,可以离开黑市这块该死的烂泥潭,甚至在某天——

  被命运如此眷顾的我……未必没有与那浮士德平起平坐的可能!

  “呵呵呵……哈哈哈哈……吼呜……呜如……”

  鬣狗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刚刚……发出了什么声音?

  “我,吼呜,怎么,嗷!嗷嗷!怎会……嗷汪!”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抬起不停颤抖的手,发现那里竟然已经……已经开始畸变!畸变成了一对皮肤溃烂,毛发稀疏的……狗爪?!

  在力量狂涌的快感褪去后,难以承受的剧痛席卷全身,让鬣狗发出了“嗷呜嗷呜”的惨叫,他那高大健硕的身形开始收缩,扭曲,两条腿萎缩退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同样皮毛溃烂的干瘦兽腿。

  “下午好,鬣狗先生。”

  轻快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在这间死去了两个黑市头目的房间里。

  戴着面具的年轻贵族就这么站在面部已经开始畸变扭曲,蜷缩于地面的鬣狗先生身前,手杖轻轻点地。

  “看来你的工作做的不错,只是……”

  他颇为困惑道:“你看起来不太好,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吗?”

  “呜……嗷……浮士德……”

  蜷缩在地上,非人非狗的诡异生物口吐含糊不清的言辞:“帮……帮……”

  “看来是你被救赎之水的要素给侵蚀了……真是不幸,好吧,我来帮你。”

  在那双已经畸形的浑浊眼瞳无比狂喜的注视下,年轻贵族将手杖抵在它的额头,随后,鬣狗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被飞快的……改造。

  是要重新变回人了吗?是能够摆脱这丑恶的姿态了吗?等等……

  不,不对!是力量……他的力量在消失!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到底是……浮士德!

  鬣狗嗷嗷狂叫起来,此刻的它几乎已经说不出人话,只能疯狂凄厉的嚎叫。

  “噗……呵呵呵……哈哈哈哈——”

  将手杖收回的年轻贵族爽朗愉快地大笑起来:“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亲爱的鬣狗先生,狼狈可笑得让人身心愉悦。”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痛骂我,是不是感到万分不解,是不是以为……我其实是斓蛛背后的人?很遗憾,我不是。”

  他摇摇头,有些慨叹道:

  “我很喜欢玛琳娜,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这么了解我了。”

  “死亡对我来说,是仁慈,是恩赐,是解脱。”

  “作为她今天表现如此出色的奖励,我决定让她赢一次,至于条件,自然就是你的……求死不能。”

  安瑟微笑着说道:“你体内的超凡之力被我全都转向了兽要素的‘适应’,‘自愈’,和微小的‘不死’,也就是说……你现在只是承载这几种要素的容器,没有任何力量可言,你将作为一条无法被杀死的野狗在黑市流浪,运气不好的话……还会被眼光不错的术士抓取做实验呢。”

  “什么?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五阶超凡者非要这么针对你这种无名小卒,不觉得跌份?”

  年轻的海德拉自问自答道:“关于这个,我得纠正一下你的两个错误。”

  “第一,我不是五阶超凡者。”

  “第二,我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在给你降下……你应得的惩戒。”

  “看着我,鬣狗先生。”

  他这样说着,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安瑟·海德拉俯视着地上那条野狗,微笑道: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魔鬼

  魔鬼!

  “嗷嗷嗷嗷!”

  鬣狗凄厉的惨叫起来,它扑腾四肢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就因为恐惧,因为绝望而动弹不得。

  “不不不……还不到这个时候,我想看到的不是这个。”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啊,我并不太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给你看看这个吧。”

  安瑟再度将手杖点在鬣狗的额头,然后——

  然后,惊惧无比的鬣狗,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的行动被放在光幕上,像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被人观赏。

  “利益。”“分裂。”“矛盾。”“强权。”

  “只是……巧合?”“是再单纯不过的事实。”

  “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猜他……求死不能。”

  在那话语,在那画面出现在鬣狗脑海中的同时,安瑟的声音,也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鬣狗先生,你憎恨我吗?”

  他的声音和直接灌注进脑海中的画面和交谈,混杂在一起,让这个世界在鬣狗眼中,变得虚假而荒诞。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嗯……”

  说话的年轻贵族耸了耸肩:“我觉得你不该憎恨我,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毕竟我跟你说过的——”

  他微笑起来:

  “这都是你的‘选择’。”

  “……”

  我的……选择?

  是我要选浮士德作为靠山,是我认为必须完成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我知道这么做最好,是我觉得这是最完美的机会……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我是错的……不,我是对的!我的选择……不,不是我的选择!这不是我的选择!但我是对的啊……但这是……不是……

  原来那个在黑市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几乎已经快要变成一直皮毛溃烂的野狗,它在地上不停抽搐,不停嚎叫着,那吼叫中带着如此鲜明的癫狂与……惊恐。

  他不知道是谁在为自己做出选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在做这些事,他甚至……开始怀疑其现在的真实。

  世界是什么?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梦吗?是环境吗?是鼠王还是恶鹫的法术?还是斓蛛?是斓蛛吗!

  是斓蛛!是她的法术……该死的婊子,在被契约反噬之后还有这种底牌,不过没关系,等浮士德阁下到了之后,我就能得救了,我就可以成为黑市之主,可以成为五阶,可以……

  没有……这里没有海德拉,没有被变成狗的我,这不是我的选择……是他逼迫我这么做的,是他故意的!我没有做选择……不是我!

  不是我!嘿嘿……不是我,不是我把我变成这样的,是海德拉,是海德拉……嘿嘿……

  安瑟俯视着那双已经快要失去神志的狗眼:“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并不着急,鬣狗先生。”

  “假如你愿意等待,假如你愿意蛰伏,假如你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误,假如你能抵抗住这份诱惑……你看,有很多假如,这些假如,都能帮你回避掉现在的结局。”

  “看啊,这就是你的选择。”

  安瑟轻打响指,一面镜子落在鬣狗的眼前。

  它在镜中,看到了一条浑身长疮,皮毛溃烂的……野狗。

  魔鬼微笑着将镜子往前推了推:

  “这就是我为你安排的,命运。”

  “嗷!!”

  凄厉绝望至极的惨嚎声炸响,地上的那条烂毛野狗嚎叫着,可笑而滑稽的向外逃窜,逃向任何能够远离这个魔鬼的地方。

  “鬣狗袭杀恶鹫鼠王,本人不知所踪,只剩重伤的斓蛛小姐……”

  年轻的海德拉转过身来,微笑道:

  “那么这黑市之主,该由谁来做呢?”

  深夜,海德拉庄园的屋顶。

  把希塔娜哄睡之后,安瑟吹着习习凉风,凝视天穹上高悬的明月。

  他今天很愉快,惩罚了忤逆自已意愿的狂徒,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把黑市整顿干净,握在手心。

  只是……有些事情,出乎了他的预计。

  自己对玛琳娜透露的东西,太多了。

  那个聪明的女孩,很容易联想到一些事情,加之她曾和母亲谈论过什么,安瑟对此……并不太放心。

  那个游戏只是一时兴起,最多算是对玛琳娜能力和信念的试探,但最后却没能好好控制。安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轻声道:

  “究竟是你一刻都不愿意放过我,还只是我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变得软弱了?”

  变得软弱。

  安瑟觉得自己今天在玛琳娜面前表现得,实在软弱。

  他就像是一个无法承受苦难的孩子,用尽方法在告诉别人,希望别人能理解自己有多难受,多痛苦,希望借此来让他人分担自己承受的苦楚,希望有人握着他的手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这未免也太过软弱。

  正因为玛琳娜会守口如瓶,正因为玛琳娜没有能力对这件事做出什么改变,自己或许才会做出这么荒唐又可笑的软弱事情来。

  软弱……

  在他们身边,自己就会变得软弱,安瑟这样想。

  十六岁的少年微扬起头,倒映着月光的蔚蓝眼眸,就像升起明月的大海。

  大海与月亮,冰冷而静谧。

  但也到此为止,安瑟,今天的放纵,已经够多了。

  假如不舍弃掉无用的东西,你的明天,就是下一条野狗。

  想要战胜它,就必须做出牺牲。

  野心,理想,信念,感情,良善,自我。

  希塔娜会失望吗?不……假如我那个时候做不出选择,她才会失望。

  父亲与母亲,也是如此。

  这样想着的年轻海德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平直淡漠的线条,让他失去了往日温和亲近的色彩。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上便很快扬起鲜活灿烂的笑容来。

  笑一个吧,安瑟,起码你今天过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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