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打开了新的天地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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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打开了新的天地

  第156章打开了新的天地

  万年县衙,民曹。

  县尉司马玄景顺手抓了一块甜瓜,从左嘴角划到右嘴角,瓜瓤丝毫不存,青色的瓜皮准确地抛到撮箕里。

  之后,司马玄景美滋滋地咀嚼了几下,一缕粉红的瓜汁沿着唇角流了下来,司户史养布衣谄媚地拿汗巾给他擦拭,免得滴到官服上,就不好洗了。

  司马玄景面色一变,一巴掌拍到养布衣头上:“什么鬼东西?洗过没有,就敢往我脸上擦?看什么看?信不信我一封书信,把你转梁州去?”

  养布衣红着眼圈,点头哈腰地认错。

  “少府,是小人不对,以后再也不敢了。”

  养布衣万万没想到,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意思是,以后你要看着瓜汁落我官服上?”

  养布衣低着头,只觉得血往脑门子冲,恨不得拔出横刀,跟司马玄景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啊!

  家里盼归的妻,等待买胶牙饧回去的娃儿,让养布衣迅速熄灭了怒火。

  养布衣鼻头一酸,两颗豆大的泪珠滴落。

  这该死的生活!

  以袖拭面,擦去泪水,养布衣堆出了牵强的笑容:“少府教训得是,以后小人预备一条新汗巾,随时为少府擦汗。”

  狗东西,在他面前,连自称“下官”都会被打啊!

  问题是,司马玄景还真有能力把官吏弄到梁州去。

  一千二百二十三里之遥的梁州,都督是乖张的汉王、当今皇帝的异母弟李元昌啊!

  如果不曾沦落为司马玄景一伙,以养布衣的脾气,可以当场饱以老拳。

  可是,拿了非分的东西,就得丢失做人的尊严!

  司马玄景箕坐,模样很张狂:“听说,万年令在找人,要跟本官算账?呵呵,不是本官看不起人,本官师承原民部金部司主事,账目上的造诣,谅他们也没能力赶上。”

  门外响起范铮疑惑的声音:“是被本官吓死的那个主事吗?”

  司马玄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原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范铮。

  牛皮吹炸了,补不回来。

  范铮的判断很正确,他的师承之一就是那名主事。

  刘谙、华鸣一指民曹官吏:“御史台察院办案,交出所有卷宗、账目!”

  民部官吏磨磨蹭蹭的,一个个如丧考妣。

  司马玄景这厮,玩了一手大绑架,整个民曹的人都多少沾了点糊糊,真查出事,他们也罪责难逃。

  范铮伸手摸了摸腰间,才想起自己的枣木短棍,早就在家里吃灰了。

  “本官知晓,伱们有人是迫不得已,才同流合污的。数目不大的,本官做主,退赃、罚铜,既往不咎;检举有功的,罚铜可减免。”

  司马玄景愕然看到,他原本以为牢不可破的团伙,瞬间分崩离析,所有人都飞快地交割账目,然后一五一十地认错、承诺限期退赃。

  至于罚铜多少,标准在万年令亓官植手里。

  跟在范铮身后的廖腾,叹息、摇头:“我以为养布衣会经受得住考验,想不到还是马失前蹄了。”

  养布衣无声垂首。

  错了,就是错了,多美妙的语言,也不能颠倒黑白。

  亓官植无声地笑了。

  刮骨疗毒、壮士断腕,总比以后让人查出来强。

  范铮的话,半真半假,至少既往不咎不可能完全做到,偷吃过鸡鸭的细腰犬,绝对不能再留,至少得逐出县衙。

  盘长等三十名算学生,手持算盘,仿佛上阵杀敌的将士,雄纠纠气昂昂地进公廨,依旧分十五组,计算、复核,然后再打开抄录的三贾记录核对。

  “哈哈,我可抓住了,一百零八文钱,摇身一变就记成了八百零一文。”

  “八月十八,粜麦子一百五十石,每石一百五十文。问题来了,五月刈麦,八月正是收租庸调、常平仓籴麦的时节,为何反常行事?”

  (收割麦子的时间,请参照白居易的《观刈麦》。)

  盘长他们眼前,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

  原来,抓别人的错误,是那么有趣的事情。

  嘶,博士这个监察御史,不是天天享受这种乐趣么?

  范铮耐心地翻着一本本账册,核对谬误,顺便指出盘长他们的疏漏之处。

  “你们注意看这租庸调,《武德律》、《贞观律》对此是一脉相承,几乎没有大的变动。”

  “租,是每丁年交粟米二石,除了征收时踢斗外没有太大的渔利空间。”

  “调,则是根据当地出产而定。年交绫、绢、絁各二丈,有三两绵的浮动空间;交布的话,则定二丈四尺,可以浮动麻三斤。”

  “不要说博士教你们不学好,绫与布之间的转换,操作得当的话,可以名正言顺的谋利,连朝廷都无法追究。”

  “一般充当计价物的绢,是指生绢,一匹约四百八十文。如果黑心的话,按细绸计算,一匹一千八百文,百姓的眼泪就得流干了。”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技巧,简单的价差计算而已。

  如果经提醒的算学生还不明白其中缘由,还是改行吧。

  “庸,通佣,地方官府每年无偿役使平民二十天,不愿服役的,可以用每天三尺绢的价格上交官府,官府再另行雇佣人。注意,是平民,杂户是七十五日。”

  “番户一般由朝廷各司管辖,杂户才会附籍州县。”

  “最大的猫腻,可能出在庸上面。收取百姓交的庸,不再额外雇佣人手修桥铺路,以万年县的基础,一年也不至于烂得太透,是吧?”

  范铮笑眯眯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司马玄景。

  司马玄景的嘴皮抖了抖,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本官是汉王举荐的,你们无权查处。”

  范铮怜悯地叹息:“明府,看到了吧,这是连汉王都拖下水了。”

  亓官植无声地摇头。

  在天子脚下,你还依仗藩王,行肆无忌惮之事,不是找死吗?

  咋,你是觉得汉王能压得住三省六部九寺哪一处?

  “我检举!司马玄景在正仓里,掺了许多陈粮,换取新粮!”养布衣咬牙道。

  掌掴之辱,岂能不报?

  养氏子孙,或许一时屈于生活,却绝非怯懦!

  司马玄景惊愕地看着养布衣,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软得跟虫豸似的养布衣,竟然那么狠,将最后一点底细给揭开了。

  感谢大多数好叭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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