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悲喜交至_劝君改邪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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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悲喜交至

  虽有人追来,可穆尼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将他们甩下。接应的人稍微给他处理了伤口,便接着乘车撤离,一行人护着楚晏直往营地里跑。

  楚晏伤口疼痛无比,加之失血过多,意识愈发模糊。可他却一直留着一丝神智,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然而身体渐渐变得灼热,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神智也快要被烧成灰烬。

  他双眼只能隐约看到周围景观在不断变换,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被穆尼重新抱起,走了几步复又放下。

  “洛萨!”

  楚晏听到穆尼在叫自己名字,勉强撑开眼,就见自己已经身在营帐里。那帐子门口此刻跟着穆尼进来数人,又听穆尼朝其中一人道:“宫主怎么样了?”

  那人本是紧那罗的亲信医师,被紧那罗派来跟随楚晏,方才便是他为楚晏处理了伤口。他听穆尼问起,闻言道:“宫主并无大碍,多是小伤,胸下那一刀伤口略深,但用上生肌散之后不出十日便可痊愈……只是宫主施展忿怒相诀消耗太大,内力恐怕一时恢复不了。”

  楚晏听着他的话,低『吟』一声,道:“我……觉得好热。”

  那人一听他出声,连忙上前来,却见楚晏双目充血,红得厉害,大惊道:“宫主……宫主可是想饮血?”

  血……

  听到这个字眼,楚晏脑中思绪骤然狂『乱』,他难以自制地伸出了手去,一把抓住了距离最近的穆尼。指甲一瞬间没入血肉,穆尼手臂上登时冒出血来,将他指甲染得鲜红。

  血腥的味道轻轻飘入他鼻间,他呆愣着看了正顺着自己手指往下流的血『液』,脑子里炸裂了一般地混『乱』,什么事情都无法思考。

  他想再用力些,抓破这只手臂,让血流得更多些。

  然后让这温热的血『液』流进自己身体里,消解这种叫人难耐的渴望。

  “宫主!宫主千万忍住!”那人见状连忙抓住楚晏手腕,试图将楚晏拉开,楚晏却抓得死紧,力道奇大。

  他又不敢对楚晏用力,只能着急问道:“穆尼大人……你可还好?”

  穆尼点头:“嗯,没事。”

  穆尼说完,楚晏就开始有些茫然。接着缓缓抬起头,只见穆尼低头在看着自己,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微皱眉头强自忍耐。

  他听见穆尼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回话:“宫主第一次施展忿怒相诀,又那样拼力,许是走岔了……便生了渴血之症。”

  穆尼道:“喝了血,就会好么?”

  那人摇头:“能暂且缓解,可不是长久之计。越喝血,越会渴望血……若是『迷』失神智,便容易走火入魔,为了血『液』大开杀戒。”

  穆尼眉头拧得更紧:“那该如何?”

  那人回道:“宫中一直留有抑制这症状的『药』物,我已让人去准备。只是还需些时间,宫主若实在痛苦,可先饮血缓解片刻,只饮些许血『液』不会有事。”

  “好……呃……”穆尼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渐渐小了下去,又猛地收紧,指甲刺得更深,不禁低声痛呼,而后咬牙道,“你也去看看那『药』……先出去吧。”

  那人看他们两人这般,一时有些犹豫,可还是退了出去。

  楚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死死抓着穆尼手臂。他只觉得身上烧得难受,只知道自己想要血。仅存的神智却又时不时拉他一把,他回神片刻又会立即掉回去,愈发痛苦。

  穆尼看他这般模样,心里也是无比慌『乱』恐惧:“洛萨……你……”扶住他双肩,也不管楚晏的手还在抓着自己手臂,这一动,手上更是疼了。

  楚晏似乎又清醒了些,手微微松开,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穆尼低下头来望着他:“洛萨……你是不是,想喝血?”

  “不!我不想!”楚晏低低吼道,双目中尽是狂『乱』之『色』,却依然在苦苦压抑。

  穆尼轻声道:“你若是想喝,便咬我……”

  “我不想!我不想!”楚晏忽地抱住头,弯下了身去。身体不停地颤抖,用尽全力去抵抗那种引诱。

  他手上还沾着穆尼的血,抹得脸上也有了血迹。

  他双眸已经完全变成血红,点点血迹沾在那张近乎神明般完美的脸庞上,却将这张脸变得无比邪诡、妖异。

  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帐中清晰得吓人,他大口大口吸着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爪抓住,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双手猛地抓住床沿,捏得木板都碎裂。他像是一头暴怒的年幼野兽,又是躁动又是不安,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着。

  “洛萨……”穆尼死死抱住了他,将他双手紧紧箍住,“洛萨!别忍了,你难受,就咬我。”

  楚晏反倒因为这句话清醒了,咬紧牙关,眼睛里那点凶戾渐渐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下来,身体也完全脱了力。

  穆尼唤道:“洛萨?”

  他低下头去,这才发觉身上一片湿,全是楚晏伤口流出来的血。

  “洛萨!你别动,我给你换『药』。”穆尼见他伤口裂开,慌忙去拿绷带伤『药』。

  没了那人让自己靠着,楚晏便软软倒了下去,无力地闭上双眼。伤口好像很疼,但他好像又感觉不到……似乎已经麻木了。

  都是混『乱』的,他连自己痛不痛都不知道了。

  穆尼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痛不痛,可身体却依然有着反应,额头在不停冒着汗,他还是痛的。

  穆尼看血被止住,这才道:“洛萨,你先歇会儿……等『药』送来,我再叫醒你。”

  “不必……留下监视的人回来了吗?”楚晏望着帐顶,忽地开口轻声说道。

  穆尼叹息道:“没有。”

  楚晏便吩咐道:“他回来了,让他立即过来见我。”

  “是。”穆尼应声之后,往楚晏脸上一瞥,却见他眼眶旁边几滴晶莹,便是怔住了,“洛萨……不哭了。”

  楚晏一愣:“哭?可能……太疼了……”

  穆尼眼神一动,更是担忧。

  “我现在……很想他在我身边。”楚晏眨了眨眼睛,汗水和泪水一起打湿了眼睫,“可我知道,他不能来……我睡一会儿,有消息了,就叫我。”

  穆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在帐里继续守着他。

  最后还是『药』先来了,楚晏身上剧痛,心中焦虑,根本没睡着,也就省了穆尼叫他。

  一口喝完那苦到让人难以忍受的『药』汁,他放下『药』碗,便自嘲地一笑。

  这还是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受这样的伤。

  身边的人,谁舍得让他受伤了,平日里擦破点皮都一堆人担心着。每个人都护着他疼着他,从来没人让他涉险……这次被刀戳了一回,都还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楚晏喝下『药』之后便好了许多,体内的气息不再那么狂『乱』。许是那『药』中又加了些止痛的,他伤口处很快也没了那剧烈疼痛之感。

  这时有人进帐来,穆尼一看那人,便问道:“如何了?”

  那人先前被留下监视那武林大会,楚晏见他回来也是一喜。他低头道:“回宫主,回穆尼大人,各门派已经定下柳静水任盟主一职。”

  “那便好……”楚晏轻轻地低喃一句,松口气又问,“还有呢?”

  那人道:“那些正道中人里,有几个人觉得柳静水是故意要放走宫主。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最后的确是他将宫主击退,那几个人就算有异议,也不得不服。”

  楚晏闻言一笑,更是安心了,又道:“好,你先出去吧,再让人好好看着那边动静。”

  那人应声后便退出营帐,楚晏见大事已成,也就不再担忧,这回终于是安稳睡了过去。

  营地所在的地方难找,正道一时半会儿也寻不过来,他沉沉睡到第二日天亮,才被来送『药』的穆尼叫醒。喝完了『药』,那去书院里打探消息的人又回来了。

  这回他告诉楚晏,书院那边几个正道元老吵了一架,隐山书院的祭酒似乎对柳静水很生气,要带书院所有管事的去大成殿。

  楚晏就怕那些个元老闹什么事,把柳静水那武林盟主的位子给撤掉,便想过去看看。穆尼还说他伤都还没好,过去太危险,可楚晏却是打定了主意。

  他也不是任『性』,不是感情用事。若正道真的想把柳静水换下去,他去了还能再出面砸一回场子,保住柳静水的位子。若是不去,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么?

  穆尼心想也对,只好陪着他过去了。两个人飞速赶路,进入大成殿时书院中人都还未到,便收敛了气息早早藏在大成殿中。

  过了半柱香,才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两人往大殿门外望去,便见一群白衣人往这殿中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楚晏曾在明伦堂见过的,全是书院的老先生、教习先生,倒没有外人。兴师动众搞那么大阵仗,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众人进殿之后都往两边分开站定,中间最后只剩了洛先生与柳静水二人。楚晏见柳静水这么被特殊照顾,便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只见洛先生望着柳静水冷冷道:“跪下!”

  柳静水依言弯下双膝,跪在他身前,也跪在了圣人像之下。

  在大成殿中,众人都神『色』严肃,不发一语。

  洛先生先朝圣人像行礼作揖,接着便从那案台供的盒子里取出一物拿在手中。那物乃是一块细长木板,上面密密麻麻刻了许多字,都是些告诫之语。

  这是风先生的遗物,不过一把普普通通的戒尺而已,但因主人身份特殊,早已成了书院代代供奉之物,也是书院中惩戒之象征。

  戒尺本就是作□□学生之用,书院里的学生,有不少都被抽过两下,可都不过是被几位教习先生打打,还没到能被风先生这把戒尺打的地步。这把戒尺也只有身为祭酒的洛先生可以动用,看老先生这模样,明显就是要惩罚柳静水,众位教习都倒吸一口凉气,互相看了一眼,大气不敢出。

  果然,洛先生转身便道:“抬手。”

  柳静水颔首低眉,而后恭恭敬敬抬起了双手。那戒尺顿时重重落在他手心上,声音极响,周围众人只是听着,都觉无比疼痛。

  柳静水却只闷哼一声,双手不过微微一晃,腰都依旧挺得笔直。

  洛先生何等功力,便是不用内力打一下,也是极痛的。他此时是要惩戒柳静水,自然不会留力,这一打的痛苦更是叫人难以想象。饶是柳静水这般常年练武皮糙肉厚的人,手也立刻泛了红。

  楚晏也被洛先生此举吓到了,登时明白了什么。

  书院祭酒动用戒尺罚他,定然是为了武林大会那事……

  耳听洛先生道:“你可知错!”

  楚晏也被他这一问震得一个激灵,差点就要隐藏不住气息。

  柳静水捱过这疼痛,沉住气息道:“学生……不该同卓公子死斗。”

  他话才说完,那戒尺又是狠狠落下,木板与手心相撞,登时发出“啪”的一声。剧痛立即从手掌传至全身,锥心般的疼。

  “你错在对魔教之人留情!”洛先生面『色』一沉,语气更加严厉了起来。

  柳静水咬牙,那疼痛在他体内冲『荡』,他生怕一开口就是痛呼,便是一声不吭。兀自压下那痛感,才勉强道:“此事,学生无错。”

  楚晏皱眉,又急又慌。这人做什么呢,服个软会死吗?简直想出声叫他认个错,可这洛先生武功如此深厚,自己就算传音入密,也极有可能被发现了去。

  束手无策之下,他只能继续躲藏在殿里,看着跪在正中的柳静水。

  柳静水说他自己无错,洛先生自然是勃然大怒,戒尺的力度更大,这一次将柳静水双手打得生生出了血来。

  力道太大,柳静水也坚持不住,双手被压得往下一落,终是忍不住一声痛哼。声音方从喉间泄出,他又立即咬紧牙关,吞下所有声音。

  洛先生眼中愤怒之外,还有几分失望之『色』,痛心疾首道:“明是非,辨善恶……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还连这都做不到么!”

  他这声音洪亮刚正,在这殿中不停回『荡』。众人都不自觉地稍稍垂下眸去,似乎都成了正被先生训斥的学生。

  柳静水微低着头,正『色』道:“学生明白!正因如此,学生才放走楚晏。”

  洛先生手中戒尺凌空一划,直挥出一道风来,弄得虚空之中呼呼一响。他用戒尺指向柳静水,气道:“你还狡辩!”

  柳静水忙道:“学生不敢!确有其事,还请老师听学生一言。学生与楚晏交情匪浅,明了真相,自然不愿冤枉好人,颠倒黑白。”

  一旁云先生闻言忙道:“祭酒先生,你不如先听听静水怎么说……”

  洛先生没答话,神『色』却缓和了些,云先生见状便道:“静水,既然有隐情,就快跟祭酒先生解释。”

  柳静水抬起头来,见洛先生是应允了,这才将自己离开书院去查血刀门所遇之事一一与洛先生说了,又讲了楚晏是打算如何在武林大会之后与各派联手攻抗伪教。

  大光明神教内部分裂,萨那迦手下假扮紧那罗和楚晏四处犯案之事,他回书院之后便与书院的几位先生说过,但因着那时伪教已成武林公敌,他又没有任何证据,书院之人信他,可其他武林同道却不会信,特也就没有全部说出。洛先生如今是刚刚出关,这些事更是没听说过了。

  他叙述之时双手依然抬高,洛先生不发话,他也不打算放下。

  待他讲完,洛先生皱眉道:“即使如此,你昨日所为,也引了几位元老不满。你回去闭门思过,直到半月后接任武林盟主之位。”

  言毕便拂袖离开了大成殿。

  众人长舒一口气,继续跟着洛先生。唯有薛子山偷偷落了几步,留在殿中,见洛先生走远了,才敢上前扶起他:“静水……你这是何苦呢。”

  柳静水默默起身,没有答话。

  薛子山继续道:“祭酒先生一直疼你,简直是把你当了亲儿子。他那样严厉,谁没被他训斥过?可他从来都不用戒尺罚人的……你又那样合他心意,从小到大,他何时这样责罚过你?你这次……当真是惹了他生气了!”

  柳静水不知哪根筋不对,听完却低低一笑。

  薛子山没好气地道:“你还笑得出来?”

  “我实在是……说不出违心之言。”柳静水淡淡笑着,转而问道,“子山,你敢说你喜欢你娘子是错么?”

  薛子山一听,立即明白过来,不由大惊失『色』:“静水,你……”

  “昨日那一刀,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他么……”柳静水说完却是望着自己手心低头,面上还是那淡淡笑意,“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看看手心,也让他心疼心疼。”

  楚晏看他被罚得这么惨,本还心疼他心疼得要死,闻言却觉得洛先生真该再抽他几下。轻哼了一声,心道柳静水这流氓,还是心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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