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新年伊始(2)_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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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新年伊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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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描述风格有点怪异,是模仿古龙的《英雄无泪》第一章,换换口味。看不惯的直接跳过就是了,内容主要是福建节度使陈岩被杀,福建宣布接受鹰扬军的管辖。至此,江浙和福建地区,完全纳入鹰扬军的统治范围。)

  龙纪四年三月初三,良辰吉日,福州古城。

  福州历史悠久,夏代属扬州地域,殷商为七闽之地,战国时归越国,秦时为闽中郡,汉高祖封闽越王,唐玄宗时设福州都督府,为福州命名之。后福州都督府撤销,改福建观察使。

  陈岩是最后一位福建观察使。

  “又是晚上了。

  守门的兵丁老,依靠在城门洞旁边的城墙上,有气无力的,懒洋洋的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老郭的身上,穿着长乐军简陋军服,手中握着木杆做成的红缨枪。

  驻扎福建地方军队,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长乐军。

  长乐军并不长乐。

  甚至一刻也不乐。

  自从鹰扬军海军出现在福州附地海面以后。福州古城地气氛。就显得紧张了很多。

  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地长乐军。面对鹰扬军地到来。显得手足无措。只能被动地等死。

  由于独特地地位置优势。福州古城是很难从地面上攻克地。从浙江方面行军过来。至少需要一个月地时间。要是路上有什么阻挡地话。需要耗费地时间还要更久。当初黄巢入闽。就花费了整整九个月地时间。现在鹰扬军拿下了浙江地区。陈岩立刻加强了福建东部地防御。誓要将鹰扬军挡在家门外。

  老郭不:_打仗。

  其实。整个长乐军都不想打仗。

  老郭听人说,鹰扬军是很厉害的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鹰扬军的海上战舰,据说有半个福州古城那么大,上面可以装载十几万人。

  福州港的商船,和鹰扬军的大型军舰相比好像是手指和大腿的区别。

  整个福州古城的人,几乎都不愿意打仗,尤其不愿意和鹰扬军打仗。

  只有陈岩是个例外。

  很多人都自内心的希望,陈岩最好是一夜暴毙,一觉沉睡以后,就永远都不要醒来。

  又或是有人刺杀了陈岩。

  这样一来,福建就不用打仗了。

  但是,刺杀陈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要看陈岩垂垂老矣,好像是手无抓鸡之力事实上却异常爱惜自己的生命,对自己的保护措施是非常到位,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福建主政这么久。你看,刘汉宏死了,董昌死了,钱投降了他陈岩的观察使宝座,依然是坐得稳的。

  陈岩有自保的本事。

  不少人琢磨很久,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事实上,这些年,为了防备自身的意外岩聘请了不少的江湖中人,在自己的身边组织了严密的防护网。

  其中最大的防护网就来自他最信赖的江湖中人赖冬。

  赖冬麾下的雄狮堂,据说有三千子弟百高手,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由于陈岩独特的一招自身安全系数一直很高,即使麾下有些大将想要动政变,最后也没有成功,反而自身悄悄的死于非命,人头不见,全家死绝。

  不用说,这当然是赖冬和他麾下的雄狮堂高手做的好事。

  小道消息还说,陈岩曾经派遣刺客试图刺杀刘鼎,但是那些刺客出以后,就没有了音讯,仿佛突然从人间蒸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赖冬也不知道。

  所以他感觉到丝丝的畏惧。

  对鹰扬军的畏惧。

  “做什么的?”

  忽然间,老郭的上级军头老陈挥舞着弯刀,将一个人拦下来。

  人是很沉默平凡的人,箱子是很陈旧平凡的箱子。

  老陈要检查箱子里面有没有违禁品。

  但是,这个动作很快就取消了。

  因为,那个人给了他一小锭的碎银。

  “走吧!”

  老陈将碎银藏在怀里,嘟囓着说道。

  于是,一个沉默平凡的人,提着一口陈旧平凡的箱子,在满天夕阳下,默然的走入了福州古城。

  ……

  赖冬关上了了门,把这福州古城中千年不变的海风关在门外脱下他那件以紫绒为面作成的紫貂斗篷,挂在他左手一个用紫檀木枝做成的衣架上,转过身时,右手已拿起一个紫铜火钳,把前面一个紫铜火盆里终日不灭的炉火拨旺些。

  火盆旁就是一个上面铺着紫貂皮毛的紫檀木椅,木椅旁紫檀木桌上的紫水晶瓶中,经常都满盛着紫色的波斯葡萄酒。自从鹰扬军海军封锁了福州港口以后,来自波斯的葡萄酒,完全断绝了供应,价格是越来越贵了,甚至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普通的有钱人而言。

  在赖冬后面的酒窖里面,至少藏着五百瓶他精心收集的葡萄酒。

  只要他愿意,陈岩还可以将府上珍藏的葡萄酒,都给他送来。

  他只要走两步就可以坐下来,随手就可以倒出一杯酒。

  他喜欢紫色。

  他喜欢名马佳人华衣美酒,喜欢享受。

  对每一件事他都非常讲究挑剔,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精密计划,绝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也不会有一点疏忽,就连这些生活上的细节都不例外。

  这就是赖冬。

  他能够活到现在,也许就因为他是这么样一个人。

  赖冬坐下来,浅浅的啜了一口酒。

  精致华美而温暖的屋子、甘香甜美的酒,已经把他身体的寒气完全驱除。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

  为了筹备今夜的大典,这两天他已经把自己生活的规律完全搞乱了。

  他绝不能让这件事生任何一点错误,任何一点微小的错误,都可能会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大错,那时不但他自己

  恨终生的主人也要受到连累,甚至连他自己的此而断送。

  至少,他不能让陈岩在这次庆典中被刺杀。

  否则,他就跟着完蛋了。

  喝完了第一杯酒时,赖冬已经把策划今夜这次大典的前后经过从头又想了一遍。

  他的酒一向喝得很慢想却极快。

  本来,陈岩的这庆典,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举行的。

  尽管福建是个大山环绕地方,外来的军队很难从6地上突然杀到福州古城。

  所以,陈岩来不怕鹰扬军的暗算。

  这也是他敢在钱投降以后,继续对峙鹰扬军的原因。

  可是都知道,在钱投降以后,刘鼎和鹰扬军的眼睛,已经注意到这里,注意到了福州古城。

  这种注意对不是好事。

  投降以后,鹰扬军将会用更加简单,更加直接的办法,解决福建的问题。

  所谓更加简单,更加直接的办法,不包括鹰扬军最擅长的军事行动在内。

  有消息说,刘鼎对福建的问题本不怎么关心,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关心。

  他全权交给了谋士朱有泪来处理。

  朱有泪是什么人?

  他本来就是三教九流出身,是挂着进士头衔的文人地痞。

  刘鼎想不到的手段,他想得到。

  刘鼎不好意思采用的手段,他可以不假思索的采用。

  刘鼎不会做的事情会做。

  比如说,刺杀。

  赖冬很清楚建之所以还没有插上鹰扬军的军旗,乃是因为陈岩的坚持不是因为长乐军。

  事实上,长乐军从上到下乎都愿意早早投降鹰扬军,然后回家抱老婆生孩子。

  那些因为港口被鹰扬军封锁,而无法开展海上贸易的商人,更是恨透了陈岩。

  若不是慑于赖冬和雄狮堂的暗杀手段,他们早就起来造反了。

  只要陈岩死了,福建马山就会宣布投降鹰扬军。

  这是肯定的。

  这是必然的。

  这是毫无问的。

  这是不容置的。

  因此,保住陈岩的性命,对赖冬来说,是重中之重。

  没有了陈岩,就没有他们这些江湖人的生存。

  没有了陈岩,赖冬和雄狮堂,也就不存在了。

  鹰扬军对于江湖中人,向来都是不怎么友好的,刘鼎的身边,就没有出身江湖的人。

  在鹰扬军的战斗序列里面,也没有哪个出身江湖的人身居高位。

  赖冬要继续过着富贵的生活,就要保住陈岩的命。

  否则,他只好黯然败退。

  他隐讳的建议,陈岩不要续弦,最多纳纳妾就好了。

  毕竟,你都是六十岁的人了,能趴在女人的身上坚持半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还这么在乎仪式做什么?

  可是陈岩不愿意。

  他平生最钟爱的一个女人叫程丹雪。

  程丹雪不但人美,舞姿更美。

  看过程丹雪跳舞的人,都被她美丽的舞姿迷住了。

  陈岩的确是被深深的迷恋了。

  赖冬却在调查中得知,程丹雪原来是淮西军修罗殿的人。

  淮西军修罗殿,原来有六个非常出色的女子。

  老大萧致婉,原来的修罗殿一姐,后来的大齐国皇后,现在……鹰扬军席军师艾飞雨的情人。

  老二就是这个程丹雪。

  老三梅香幽、老四宣白筠,就是当初秦宗权派来勾引镇海节度使周宝的两人,外号“媚灵狐”、“玄天姬”,神魂颠倒,媚惑众生。在鹰扬军攻占镇海以后,她们两个就下落不明,最后出现在福州古城。

  老五就是薛茗儿,在她的勾引下,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德湮不顾一切投靠了淮西军,在中原大地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至于现在……好像整天和李思妍出双入对,时不时在街头卖艺。也有传言说她已经成了刘鼎的女人,还产有一女是赖冬无法证实。

  老六就是黎霏嫣,阴差阳错的落在了刘鼎的手中,跟刘鼎产有一子。

  “淮西军修罗殿的人……”

  赖冬对着程丹雪的情报,大皱眉头。

  他曾经劝说陈岩远离程丹雪,远离这个极具危险性的女子。

  可是陈岩不肯。

  他完全被程丹雪迷住了。

  尤其是当程丹雪的两个姊妹香幽和宣白筠,相继来到福州古城的时候,陈岩更是完全堕入到了红粉堆里面。梅香幽和宣白筠,自然而然的,也成了陈岩的入幕之宾。今晚的庆典,陈岩不但要正式娶程丹雪为妻要纳梅香幽和宣白筠两女为妾。

  如此风流,的确是羡煞旁人。

  只有赖冬是例外。

  他不但不羡煞,他还觉得相当的郁闷。

  赖冬相信,陈岩的这个庆典,绝对是出于梅香幽和宣白筠两个狐狸精的魅惑故意给鹰扬军创造刺杀陈岩的机会。

  结果,陈岩上当了。

  人老了,特别爱惜生命,特别爱惜生活,尤其是有美人相伴的生活。

  陈岩也不例外。

  这一点赖冬也可以理解。

  他也是这样的人。

  随着庆典时间的靠近,赖冬身边的人都很担心,这次庆典上岩很难逃过鹰扬军的刺杀。

  人多眼杂,很难防范突如其来的袭击。

  现在鹰扬军的势力非常强大,愿意讨好鹰扬军的江湖中人,很多很多。

  讨好鹰扬军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上陈岩的人头。

  所以狮堂无法准确的判断,到底哪些人有刺杀陈岩的可能。

  或许个人都有刺杀陈岩的可能。

  甚至是,雄狮堂里面的某个人可能刺杀陈岩。

  只要将陈岩的人头送到鹰扬军的手上,下辈子的荣华富贵不用操心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都是一笔做得过的买卖。

  但是,赖冬的想法却不

  他相信这一次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鹰扬军都休想动陈岩一根毫。

  他有把握。

  这一次大典是完全公开的,收到请柬的人固然可以登堂人室,做陈岩的佳宾,没有收到请柬的人,也可到大厅外的院子里来看看热闹。人越多,刺杀的机会越多,生意外的机会当然也越多。只要混乱生,他立刻保护陈岩退缩,外面如何混乱,都和他赖冬无关。最好是那些人自相残杀起来,同归于尽,免得他出手。

  赖冬建立的雄狮堂,门下的弟子中,有很多都是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好手。

  江湖中待价而的刺客杀手中,能在重重警卫中杀人于瞬息间的也不知有多少。

  这些人今天晚上都可能赶到这里未,混入人群里,等待刺杀陈岩的机会。

  在大典进的过程中,这种机会当然不少。

  但是赖冬相信大典还是会顺完成,陈岩还是不会受到毫之伤。

  为他已经把每一种可能会生的情况都计算过,每一个有可能会刺杀陈岩的人,都己在他的严密监视下。

  赖冬对此有心。

  是的,他信心。

  “那个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特别的动静。”

  “盯死他!”

  “明白!”

  “他来自鹰扬军的辖区,最有可能出手的就是他!”

  “明白!”

  “如果他有什么异常,先下手为强!”

  “明白!”

  ……

  赖冬温声细语的吩咐自己的属下。

  属下的回答简短而富有信心。

  这让赖冬感觉到很满意。

  他提到的那个人,是一个年轻人,大约只有二十来岁。

  想起这个年轻人,赖冬觉得有点被毒蛇窥视的感觉。

  他想起了和自己副手李观鱼的对话。

  李观鱼不会武功,却懂得看人。

  赖冬向来都相信李观鱼的判断。

  “是个年轻人,穿一身粗布衫,带着一口剑,住在一家最便宜的小客栈里,每顿只吃一碗用白菜煮的清汤面。”李观鱼说:“他已经来了三天,可是除了出来吃面的时候外来没有出过房门。”

  “他把自己关在那幢除了臭虫外,什么部没有的小屋子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

  “他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

  “他学的是什么剑法?剑法高不高?”

  “我不知道。”

  赖冬的瞳孔忽然收缩。

  他和李观鱼相交已有二十年,从贫穷困苦的泥淖中爬到今天的地位,没有人比李观鱼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观鱼。

  他从未想到“不知道”这三个字也会从李观鱼嘴里说出来。

  李观鱼如果要调查一个人多只要用三、五个时辰,就可以把这个人的出身家世背景习惯嗜好武功门派,自何处来,往何处部调查出来。做这一类的事,他不但极有经验且有方法,很多种特别的方法。每一种都绝对有效。

  这些方法赖冬也知道。

  “他住的是便宜客栈,穿的是粗布衣裳,吃的是白菜煮面。”赖冬思索着说道:“从这几件事上,你至少已经应该看出来他绝不会是个很成功的人出身一定也不太好。”

  “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李观鱼说:“这个少年却是例外。”

  “为什么?”

  “因为他的气度。”李观鱼说:“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虽然是在一家挤满了苦力车夫的小饭捕里吃白菜煮面,可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却好像是位新科状元坐在太华殿里吃琼林宴,虽然只穿着那件粗布衣裳,却好像是件价值千金的貂裘。如果不是他的身躯不太显眼,我甚至会怀疑,是刘鼎到达了福州古城。

  ”

  “也许他是在故意装腔作态。”

  “这种事是装不出来的只有一个对自己绝对有信心的人才会有这种气度。”李观鱼说:“我从未见过像他那么有自信的人,而只有武功非常高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没有掩盖自己是从州过来的,是来自鹰扬军的辖区。”

  赖冬眼睛里出了光这个少年也渐渐有兴趣了。

  他从未见过李观鱼这么样看重一个人。

  赖冬忽然笑了:“看起来这位李先生倒真的是个怪人,如果他真是来杀我的么今天晚上就很好玩了。鹰扬军的人,敢明目张胆的来到福州古城定是非常人。”

  李观鱼并不觉得好玩。

  他愁眉苦脸的退了出去。

  “来吧!”

  赖冬举起自己的双手,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当天晚上建观察使衙门,正式举行庆典。

  年过六旬的福建观察使陈岩,正式迎娶年仅二十芳龄的程丹雪过门,陪嫁的则是梅香幽和宣白筠。

  看着三位娇滴滴的新娘子,很多人都替陈岩担心。

  他们担心,兴许不需要刺客,只需要三位新娘子柔情似火,连番缠绵,明早陈岩就起不来了。

  甚至连赖冬都有些担心。

  他知道,世界上有些神奇的药物,是可以让男人坚挺很久的。

  那种坚挺的感觉,特别的畅快,特别的兴奋,特别的雄风万丈。

  对自己信心不足的人,都知道这种神奇的药物。

  但是在药物过后,后果却异常的严重。

  “莫非,刺杀只是我的错觉?”

  赖冬在内心里暗自自言自语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

  用这把刀来对付陈岩,是再好不过了。

  任凭是谁,都无法制止。

  他赖冬总不能在洞房花烛夜,冲到洞房里面去,让陈岩不要挺枪奋战吧?

  “这三个小妖精。”

  赖冬狠狠的想着。

  “鹰扬军太卑鄙了,居然用美人计!”

  赖冬再次狠狠的鄙视自己的对手。

  …

  大院里灯火辉煌,人声喧哗。

  董宁挤在人丛里,因为他不是陈岩请来的贵宾,不能进入那个灯火更辉煌明亮的大厅。

  大厅里的人也有不少,当然都是些名人,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的名人。

  除了这些名人外,还有一些穿一色青缎面羊皮褂的壮汉在接待宾客个人的动作都很矫健敏捷,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件不该生的小事。

  这些人,就是赖冬手下雄狮堂的高手。

  尽管他们的伪装很好,可是高手毕竟是高手,就好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隐藏自己。他们唯一隐瞒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说到隐藏的本领,董宁自比他们技高一筹。

  因为,自从靠鹰扬军以后,他已经隐姓埋名足足六年的时间。

  为了鹰扬军的需要,他永远都生活在黑暗里面默的做着永远都不为人知的事情。

  到现在,他才重新回到光明中来。

  沸腾的人声忽静下来。

  老来益少年狂的福建观察使,终于出现了。

  陈岩出现的时候,穿一身以黑白两色为主、经过特别设计和精心剪裁的衣裳,使得他的身材看来更威武高大,也使得他年纪看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轻得多,看起来更像是新郎官不用担心他会倒毙在新娘子的肚皮之上。

  他用明朗诚恳的态度招呼宾客,还特地走到厅前的石阶上,向院子里的人群挥手。

  在震耳的欢呼声中,董宁注意的并不是陈岩,而是另外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装束容貌都很平凡是眼睛里却充满一种冷酷而可怕的杀机。

  他们并没有站在一起,也没有互相看过一眼是他们每个人的附近各有**个人在偷偷的盯着他们,一直都跟他们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

  董宁微笑。

  他看得出这两个人是为了陈岩来的。

  但是他们并不是鹰扬军派出来的杀手。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而杀人。

  准确来说,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杀人。

  只要摘取到陈岩的人头扬军自然会给他们荣华富贵。

  刘鼎的慷慨大方,一向都是为人称赞的。

  他也看得出赖冬一定也把他当作他们一路的人,因为他早已现他身边附近也存人在盯着他。

  甚至比他们盯在身边的人加起来还多。

  赖冬无已经把他当作最危险的人物。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从)<州过来的。

  州,是鹰扬军的辖区。

  “可是赖冬这次错了!”董宁在心里微笑:“他派人未钉着我,实在是浪费了人力。”

  大厅中央的大案上,数根巨大的红烛已燃起。

  “”很大,很红,很鲜艳,好像是用鲜活的人血洒上去的一样。

  赖冬已经坐到案前一张铺着虎皮的紫檀木椅上。

  椅前已经铺起红毡,摆好了紫缎拜垫。

  大典即将开始。

  新娘子还没有出现。

  那两个眼中带着杀机的人,已经在渐渐向前移动。

  盯着他们的人当然也跟着他们移动,每个人的手都已伸入怀里。

  怀里藏着的,当然是致命的武器。

  只要这两个人一有动作,这些人的手都必将在刹那间把一件武器从怀里伸出来,在刹那间把他们格杀于大厅前。

  董宁确信这两个人绝不会得手的。

  一定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才是鹰扬军派来刺杀陈岩的主力。

  朱有泪的确派出了杀手,这是董宁知道。

  朱有泪必须请示刘鼎批准,才能派出高级别的杀手。

  赖冬也知道。

  唯一不同的是,董宁知道这个人并不是他。

  他到来福州古城,承担的任务和刺杀陈岩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任务,是在陈岩死了以后才能开展的。

  如果陈岩没有死,他的任务就没有开展的必要。

  这个人是谁呢?

  董宁忽然也感觉到有些好奇。

  他在鹰扬军的黑暗面足足呆了五年多的时间,他相信自己能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现在,他的确没有任何的现。

  董宁的瞳孔忽然收缩。

  他忽然看见有一个绝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人,在人丛中闪身而过。

  董宁注意到这个人,只因为这个人提着一口箱子。

  一口陈旧平凡、绝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箱子。

  他想看这个人的脸,可是这个人一直没有正面对着他。

  他想挤过去,可是人群也在往前挤因为这次大典的中心人物已经走入了大厅。

  陈岩已经走上了红毡,走到那个特地选来为他和新娘子夫妻对拜用的缎垫前。

  就在这一刹那间,院子里已经有了行动!

  转眼间,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倒了下去,流着血呼着倒了下去,倒在人丛中挣扎呼喊。

  倒下去的人,并不完全是赖冬的属下,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人。

  这是韩章和木鸡商议好了的计划。

  韩章和木鸡就是刚才董宁注意到的那两个刺客。

  他们一早就准备着,杀了陈岩,取了他的人头然后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

  很多人都有妄想。

  刺客也有的。

  他们当然也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们,所以他们在出手前,一定要先造成混乱,用无辜的鲜血来造成混乱。

  混乱中,他们的身子已飞扑而起向陈岩。

  董宁连看都没有去看他们。

  他相信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会得手的,他注意的是个提着箱子的人。

  但是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赖冬还是端坐在紫擅本椅上,声色不动,神情也没有变。

  所有的房门,忽然悄无声息的关上。

  房门很坚固,长剑

  法刺穿。

  行刺的杀手已经被隔离在大厅前。

  陈岩已经在六位高子的保护下,走出了大厅后面的一扇门。

  董宁早已看准这扇门的方向。

  一直在盯着他的那些人意力已然分散,董宁忽然闪身窜入大厅,用一种没有人能形容的奇特身法,沿着墙壁滑过去,滑出了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和那门当然是同一方向的。

  窗外的后院里充满了梅香和松香合成一种非常令人愉快的香气,阴森的长廊中密布着腰悬长刀的青衣警卫。

  长廊的尽,也有一扇门。

  董宁掠出窗外的时候好看到六个高手拥着陈岩闪入了这扇门。

  立刻被关上。

  青衣警卫们腰上的长刀已出鞘,刀光闪动间有十二个人向董宁扑过来。

  他们没问董宁是谁,也没有问他来干什么。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有陌生人进入这个院子,立刻格杀勿论!

  董宁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解释的时候。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先击倒这些人。

  用最快的方法击倒这些人。

  他一定要尽快冲入长廊尽头那间屋子。

  刀光已匹练般飞来,董宁的剑仍在粗布包袱里。

  他没有拔出他的剑,就用这个粗布包袱,他已击飞了三把刀,击倒了四个人。

  在他冲人长廊的那一瞬间,又有七八个人被击倒,这些人倒下时,他已冲到那扇门外面。

  赖冬已经在门外。

  他一向是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可是只要一旦有非常的变化生,他立刻就会及时出现。

  董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提箱子的那个人,真的是鹰扬军派出的杀手,他就要为他争取足够的时间。

  后面的刀光又劈来,董宁没有回头,赖冬却挥了挥手,凌空劈下的刀光立刻停顿。

  “你来干什么?”赖冬冷冷的问:“你要来干什么?”

  “我只不过想来看一个人。”

  “看什么人?”

  “杀人的人。”

  赖冬冷笑:“没有人能在这里杀人。”

  “有,”董宁缓缓的说:“有一个。”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唰!”

  刀光亮起。

  董宁抽出长剑,回退两步。

  赖冬再次挥挥手,满天的刀光立刻消失。

  董宁说道:“我就是那个刺客。”

  赖冬说道:“你不是。”

  董宁说道:“我是要杀你的刺客,不是要杀陈岩的刺客。”

  赖冬微笑:“我等着你。”

  董宁忽然说道:“已经结束了。”

  赖冬说道:“没有结束。”

  董宁说道:“结束了,陈岩已经死了。”

  他指着赖冬的身后。

  赖冬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董宁于是无奈的耸耸肩,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赖冬的脸色忽然改变,因为他已经嗅到一般淡淡的血腥气。

  血腥气竟赫然真的是从门后传来的。

  赖冬回身撞开了这扇门就在他回身撞开门的这一瞬间,他的人仿佛已落入了地狱。

  门后本来是一间极为精致华美的屋子,可是现在已变成了地狱。

  地狱里永远没有活人的,这屋子里也没有。

  刚才还活生生走进来的七个人在都已经永远不能活着走出去。

  有的人咽喉已被割断,有的人心脏已被刺穿,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

  最惨的是陈岩。

  陈岩的头颅已经不见了,身边多了张拜帖,上面有九个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但是九个字,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在这九个字的下面,有刘鼎的签名。

  没错,就是刘鼎的签名。

  在天下所有节度使里面的签名是最难看的,就好像是鬼画符一样。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签名,是没有人能够仿冒的。

  只要稍微练习过书法,都写不出这样有特色的字来。

  赖冬只有苦笑。

  兴许,刘鼎不要派遣杀手只需要拿出这个签名来,就可以吓死陈岩。

  但是,他还是直接杀死了陈岩。

  屋子里有四扇窗户,窗户都是关着的。

  杀人的人呢?

  推开窗户,窗外星月在天处锣鼓声暄,外面的民众不清楚陈岩被杀,还在举行庆祝活动。

  赖冬迎着扑面的寒风立了很久,居然没有派人去追索凶手转过身,盯着董宁。

  “你知道有人要到这里来杀人?”

  “不但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董宁叹息:“我早就想见这个人一面了。”

  “但是杀人的绝不止一个人。”

  割断咽喉用的是一把锋刃极薄的刀,刺穿心脏用的是一柄锋尖极利的枪予。

  陈岩的头颅却像是被一把斧头砍下来的。

  赖冬的态度已经冷静了下来,镇定而冷静。

  “你应该看得出来的至少有三个人。”他说:“没有人能同时使用这三种形状份量招式都完全不同的武器杀人。”

  “有。”董宁的回答充满自信:“有一个。”

  “你认为世上真有这么样一个人,能同时使用这三种武器在一瞬间刺杀七位高手?”

  “是的!”董宁说得极有把握:“也许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这么样的人,可是绝对有一个。”

  “这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董宁又在叹息:“如果你刚才没有挡住我,也许我就能看见他了。”

  赖冬盯着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掌心分泌出的冷汗。

  “但是我本来并不知道他已经到了福州。”董宁说:“我也想不到他会为鹰扬军杀人。”

  赖冬又盯着他看了很久,

  眼神,看他的态度,看他站立的方式,看他手里那着的剑,忽然说,“我相信你,如果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很惊讶,因为这绝对不是赖冬平日的作风,他从未如此轻易放过一个人。

  只有赖冬自己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他已看出董宁也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再惹麻烦重要的是,他知道董宁是鹰扬军的人。

  陈岩死了,雄狮堂肯定会倒塌。

  以后的福建,将是鹰扬军的天下。

  赖冬虽然护陈岩的性命,却不想和鹰扬军结下死仇。

  这也是他能够活到现在原因。

  当然岩是不会明白这一点的。

  他也没有机会明白了。

  董宁却笑了笑。

  “我也知道我要走的时候随时都以走。”他说:“可惜我还不想走。”

  “什么?”

  “因为我还有件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我不姓,也不叫李辉成,”董宁说:“我也不是为陈岩而来的。”

  “我知道。”赖冬说:“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让你走。”

  “可惜还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董宁微笑:“就因为你还不知道,所以我还不能走。”

  赖冬的手掌握紧。

  他忽然觉这个少年有一种别人很难察觉到的野性就像是一只刚从深山中审出来的野兽,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所惧。

  “我姓董,我是为一个人来的。”

  “为了谁?”

  “为了赖冬,”董宁说:“号称永远不败的赖冬。”

  赖冬握紧的手掌中,忽然又有了冷汗。

  “你就是董宁?”他问董宁:“那个原本在马殷身边的董宁?你……”

  声音嘎然而止。

  赖冬忽然觉得自己好蠢。

  淮西军出身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洗净身上的污点?

  当然是用鹰扬军的敌人头上的鲜血!

  陈岩死了。

  死因不是那个拿着箱子的人。

  他是死在三个女人的手中。

  她们都是出自淮西军。

  她们都想活下去。

  她们当然有机会提着箱子的人,进入内院,轻轻松松的杀了陈岩。

  鹰扬军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杀了陈岩。

  但是他们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

  目的,只是要告诉某些人要试图阻挡鹰扬军的锋芒。

  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阴暗面,他们都不是鹰扬军的对手。

  “是的。”董宁淡淡的说:“我就是。”

  夜更暗,风更紧。

  赖冬握紧了手中的刀。

  “我从不在暗中杀人!除非对方同样是来自暗中!”董宁淡淡的说道。

  赖冬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雄狮堂派出去的杀手,会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在雄狮堂之外,还有一个江湖势力他赖冬望尘莫及的。

  这个势力的名字,叫做修罗殿。

  秦宗权死了,淮西军没有了,修罗殿却没有了音讯。

  外人都以为修罗殿已经烟消云散,事实上还存在着。

  只不过,它换了效忠的对象。

  这个新的对象当然是鹰扬军。

  无论鹰扬军多么的光明正大,多么的纪律严明阳光的背后,总会有阴影的存在。

  修罗殿是鹰扬军的阴影。

  董宁,就是生活在阴影中的人。

  那个取走了陈岩人头的人也是。

  鹰扬军本来不想动用修罗殿解决福建事务,只是陈岩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于是,鹰扬军出手了。

  他能说什么呢?

  活该?

  董宁微笑着说道:“所以我要你选一个时候,选一个地方,让我看看赖冬是不是真的永远不败。”

  赖冬忽然笑了:“我保证他一定会让你知道的,只不过我希望你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董宁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轻轻的说道:“我一定要知道。”

  赖冬的瞳孔,慢慢的收缩。

  ……

  第二天,正在城门洞懒洋洋站着的老郭,心情畅快了很多。

  陈岩死了。

  昨晚就死了。

  还没有来得及入洞房,就已经死了。

  在他死后的两个时辰内,长乐军就宣布投降鹰扬军。

  后半夜,鹰扬军海军到达福州港码头,正式接管福州古城。

  这是老郭最后一天穿着长乐军的衣服了。

  从明天开始,长乐军就会全部解散,大家都可以回家颐养天年了。

  老郭梦寐以求的事情,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他感谢陈岩的死。

  真的。

  “听说,带领鹰扬军登6的指挥官,叫做董宁,你知道么?”忽然有人对老郭说道。

  “不知道。”老郭的确不知道。

  “听说是个很帅很帅的小伙子。”身边的人继续说道。

  “是吗?”老郭关心的,只是尽快的脱下这身军服,然后回家一家团聚,至于帅不帅,他的确不关心。

  “站住!”军头老陈突然叫道。

  “咦?又是你?”老陈的惊讶又传来了。

  老郭转头,又看到了那个沉默平凡的人,又看到了那口沉默平凡的箱子。

  依然是一锭碎银。

  老陈不敢收。

  福州古城已经变天了,他不敢惹麻烦。

  听说鹰扬军的纪律是很严格的,他担心长乐军会被当做鹰扬军来整顿。

  长乐军存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最后一天的时间,他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那个人收回银子,提着一口箱子,在暗夜冷风中,默默的走出了福州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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